【記憶的碎片】短篇集《不凋花》[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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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過境遷的扉魘》
《殼中之夢》
《不凋花》
本文最後由 玼瑕 於 2021-2-25 22:31 編輯
《夢過境遷的扉魘》
一開始的時候，是狂風巨浪奔雷暴雨永不停歇的大海，分不清上下明暗。守夢人就那樣守在門扉前，觀看著世界在劇變中逐漸成形。
經過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大海逐漸平靜下來，海濤每日不厭其煩地緩緩拍打門扉，直到有一天，守夢人發現海浪將一顆蛋沖刷到夢境邊緣的門扉上，他拾起了那顆蛋，讓它得以在夢中平安孵化。
明亮的火燄小鳥破殼而出，展開雙翼航向大海彼端，於是世界有了一點光亮。小鳥在世界中不斷飛翔，直至再也無力振動翅膀而墜海死亡，然後在大海裡轉生為黃金色的美人，帶著新的蛋一起被沖刷上夢境邊緣。
守夢人收留了黃金美人，新的蛋又孵化出火燄小鳥飛回世界裡，數不清如此反覆輪迴多少次之後，世界愈來愈明亮，於是有了日夜星辰，夢境也增加了一批美好的黃金族。
然而最後一次所帶回來的蛋，卻孵化出殘缺的小鳥，殘缺的小鳥回到世界裡又讓大海變得不太平靜，牠墜海之後也不再孕育出新的蛋，而是出現了五頭黑泥一般的醜陋生物。
※ ※ ※ ※ ※
守夢人教導黃金族學會創造美好的事物，讓祂們懂得認識美麗的色彩、吟唱起動人的歌曲、舞動優雅的肢體，舉手投足編織出色彩繽紛的美夢。
黑泥生物之中最小的那頭，總是偷偷躲在門扉之後，偷窺著守夢人與黃金一族，時間一久也模仿起黃金族唱頌歌曲，卻只能唱出不協調的噪音。
守夢人發現小黑泥學懂了一些黃金族的語言，黑泥生物們一向羨慕又憎恨受到夢境寵愛的黃金族，然而小黑泥卻很喜歡黃金族的歌曲，偷偷摸摸地學習祂們所擁有的能力。
守夢人與小黑泥約定，如果牠不傷害黃金族，便允許牠更接近夢境邊緣。小黑泥對守夢人許下承諾，他便做了一隻鳥籠掛在夢境邊緣的門扉上，並把鑰匙交給小黑泥，這樣牠就隨時可以自由進入鳥籠半待在夢境裡，又不會污染黃金族。
小黑泥隨著時間學會愈來愈多黃金族的美好事物，有時候不禁妄想著自己也能變得更美麗，即使只有一點點也好。
※ ※ ※ ※ ※
有一天，大海重新颳起暴風雨，雷電幾乎要撕裂天空、彷彿連海水都沸騰燃燒，黑泥生物們攀附著門扉邊緣，免得被狂濤與巨雷給打碎，然而風雨始終沒有停歇的跡像，黑泥們叫小黑泥去向守夢人要求，讓牠們進入夢境裡避難。
小黑泥徵得守夢人的同意，把自己跟同胞一起鎖進鳥籠裡。然而鳥籠塞得太滿了、黑泥們覺得不舒服，便譴責小黑泥是叛徒，小黑泥雖然很難過，但還是離開了鳥籠，小心翼翼地抓著鳥籠欄杆外頭，這樣就可以挪出多一點空間給同胞。
然而黑泥們還是十分忿怒，牠們繼續痛罵著小黑泥為何不釋放牠們出來，小黑泥只能偷偷地藏起眼淚，世界還颳著暴風雨無處可去，又不能直接碰觸到夢境、只能待在鳥籠上，持續聽到同胞咒罵牠的聲音。
黑泥們見小黑泥不再聽牠們的話，就用力搖晃鳥籠，從縫隙間把牠推落下去。小黑泥著地的瞬間，黃金族就像泡沫一樣一個一個地破裂消失，黑泥們幸災樂禍地嘲笑小黑泥，牠傷害了黃金族，鑄下無可挽回的大錯，守夢人一定會非常討厭牠、再也不理牠了。
小黑泥跨過門扉撲身投向世界，身體被狂浪捲走讓閃電打成粉碎，大海平靜下來後，水面上便出現了陸地，守夢人把黑泥們放到陸地上生活，從此牠們不再需要躲藏到夢境中避難，就此關閉門扉。
世界再也無法接觸到夢境。守夢人則在夢裡，觀看著人們心思映照出各種醜陋殘忍的惡夢，以及黃金族的殘影偶爾一閃而逝的美夢。
【END】 本文最後由 玼瑕 於 2021-2-12 22:39 編輯
《殼中之夢》
1.
很久很久以前，人身蛇尾的異界女神產下了一顆卵留給村人，做為到訪此世的禮物。
經過許久許久的時間，卵始終沒有孵化，村人逐漸遺忘女神的恩典，將卵遺棄在魔王的山谷下。
有個少年偷偷撿回了卵，他每日祈禱，耐心地祈禱，虔誠祈禱著卵會孵化出世界上最美麗的事物。
終於卵孵化出一位美麗的女孩子，受到村人的喜愛與疼愛。
2.
村人嫉妒著令卵孵化出美麗女孩的少年，他們警告少年，如果魔王知道女孩是從魔王山谷裡撿回來的卵所孵化，魔王一定會要求索回卵之女。他們慫恿少年去消滅魔王。
少年為了保護卵之女，就到山谷裡找上魔王。少年告訴魔王說，村人準備贈送魔王不曾擁有的東西作為禮物。魔王對禮物感到好奇，便與少年達成不可奪走人命的協議。少年卻告訴魔王，送給魔王的禮物是謊言。
魔王一怒之下殺了少年。因為魔王違背了自己的誓言，從此山谷被黑暗的烏雲所籠罩。
3.
村人對魔王山谷上產生的不祥烏雲感到害怕，因此將卵之女送到山谷以求平息魔王的忿怒。
魔王為了彌補違背誓言所帶來的災害，向卵之女腹中被自己所殺死的少年後代起誓，少年的後代可以傷害祂。
魔王這才得以驅散了山谷裡的黑暗。然而魔王也從此懷恨著人類，時常放出謊言引誘人們墜入不幸的深淵。
4.
卵之女生下了一個女孩，在魔王的山谷裡扶養長大。
魔王允許女孩，每隔一段時間就可以離開山谷回到凡人的世界，但魔王總在她背後暗地監視，只要女孩跟哪個人類親近，魔王就令那個人永遠身陷謊言之中。
女孩愈長大就愈感到痛苦害怕，於是她開始找尋機會逃離魔王身邊。在第三次逃離被魔王驅趕回山谷時，爭吵中她忍不住刺傷了魔王，並把魔王推落高巖。
5.
魔王受了重傷，過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才痊癒。當祂回到自己的山谷時，開啟山門迎接祂的少女，容貌仍與當初祂落巖時一模一樣、她卻不認得祂。
卵之女臨死前告訴魔王，這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是推祂落巖的女孩的女兒，也是魔王的女兒。
而推祂落巖的那個女孩，一直守候在魔王墜落的高巖上，最後化成了美麗的雕像。
※ ※ ※ ※ ※
「有時我不禁想，其實一直沒從謊言中醒過來。」
黑色的國王站在高塔窗口前，眺望著底下一片繁榮的建築。
人類在大地上建立起誇耀帝國，比山嶽高聳的屋舍、比繁星燦爛的燈火、比蛛網更密集的道路、比螻蟻更繁忙的人群，而這座琉璃高塔一如世界的頂點，與它的主人一同受世人景仰膜拜。
「那麼，現在的祢，不願意再做夢了嗎？」
景物逐漸化為塵灰崩落，大水淹埋的世界如同靜止無聲的幻影倒映在國王眼瞳中一一消逝。祂回望著曾經是祂女兒的高塔公主坐上神獸辭別，「異界的女神來迎回妳了。」
黑色國王隨著碎裂的琉璃塔闔上雙眼，皎白水龍載起公主，游出腐朽的舊世界。
【END】 《不凋花》
天空中有一顆星星，祂與其它年輕的星體一樣，燃燒著耀眼強烈的白色光芒，祂與所有的星體不一樣的是，祂依自身的光芒為自己取了一個名字，白熾的伊肯旦慎斯(Incandescence)。
伊肯旦慎斯如同祂的名字，是活潑而熱情的星星，即使祂是顆具有名字的奇怪星星，也未受到眾星排斥。
然而除了伊肯旦慎斯之外，其餘眾星並不會為自己取名字。因為新生的星體光芒是藍色的，成熟期是白色的，老化後則是黃色的，長壽一點的是綠色的，而即將死去時是紅色的，眾星都已理解自身的宿命與週期，所以眾星都不需要一個自我侷限的特定名字。
伊肯旦慎斯雖然很喜歡自己的名字，卻也覺得有點孤單。
於是伊肯旦慎斯開始在宇宙間尋找，另一顆有名字的星星，有些星體給伊肯旦慎斯建議，或許新生的星星比較容易接受凡人一樣取名的作風。伊肯旦慎斯便從宇宙邊緣慢慢地逆游向中心，一一地拜訪旅途中所遇到的星體。
伊肯旦慎斯見過許多年輕或不年輕的星體，無論是散發哪種階段顏色的星體，始終都對名字不感興趣，眾星飛快地從祂身邊離去。
直到接近宇宙中心，伊肯旦慎斯才結束了旅程，祂遇見了一顆停留在中心地帶的特別的星星，伊肯旦慎斯就再也不想找其它的星星，一直圍繞著這顆特別的星星，不停地試圖說服祂取一個名字。
特別的星星問祂：「對宿命已定的星體來說，名字還有意義嗎？」
伊肯旦慎斯回答：「眾星都是順從宿命與週期而生滅，唯獨伊肯旦慎斯這個名字可以特定標示我這顆星體的存在，即使終有一日我會隨著週期衰褪消失，伊肯旦慎斯這個名字仍是別具意義，無論時間怎麼流逝，你都能憑藉這個名字記憶我。」
特別的星星反問：「那麼只需要告訴我你的名字不就足夠了？」
伊肯旦慎斯又說：「可是我想要有個可以思念你的名字。」
因此特別的星星接受了伊肯旦慎斯的意見，讓伊肯旦慎斯為祂取名，伊肯旦慎斯根據特別的星星所具有的美麗紫紅色，稱呼祂為艾默瑞斯(Amaranth)。
艾默瑞斯得到了名字，同時也得到了悲傷。新生的星體是藍色的，即將死去時是紅色的，雖然艾默瑞斯是新生的星星，卻也即將死去，因此才會有眾星裡少見的特殊紫紅色。伊肯旦慎斯給祂起的名字卻是不凋謝的艾默瑞斯。
艾默瑞斯告訴伊肯旦慎斯，自己即將殞滅，如果伊肯旦慎斯還想繼續見到祂，就只能追逐著光芒遠離宇宙中心。
於是伊肯旦慎斯又再次踏上旅程，游向宇宙的邊緣。
很久很久以後，伊肯旦慎斯偶爾從其它星體聽到艾默瑞斯殞滅的消息，不禁會想，如果自己一直到最後都還待在艾默瑞斯身邊，或許艾默瑞斯死後會產生黑洞，或許自己會有機會被艾默瑞斯的黑洞所吞沒。
可是現在，伊肯旦慎斯只有繼續追逐著艾默瑞斯的紫紅光芒，直到宇宙盡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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