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ry101569 發表於 2017-7-8 20:33:55

[Yuri on ICE│奧尤]Run to you [G][8/17更新][未完]

本文最後由 shary101569 於 2017-8-17 16:27 編輯

*飢餓遊戲AU,導師奧塔別克‧阿爾京(18)x貢品尤里‧普利賽提(15)
*兩人皆來自第十二區,奧塔別克為前任貢品,在遊戲中獲勝返回第十二區



【第一章】





尤里的視線逐漸模糊,但他不知道究竟是因為這場即將淹沒一切的大雨、還是自己緩緩離去的意識導致,他躺在泥濘的地上,任由肩上怵目驚心的傷口流著血。
遙遠的,大砲聲響起,尤里閉上雙眼,他已經感受不到疼痛,只剩下雨絲打在身上的觸感。
在陷入黑暗之前,他似乎聽見奧塔別克坐在他身旁,哼著那首他從沒聽過的小調,像是哀悼。





張開眼睛時,尤里第一個看見的,是列夫從枕頭旁邊走過,如同以往,灰色的長毛貓總是以這種方式叫醒他的主人。
昨天這時尤里還在賴床,可是現在的他卻沒有一絲睡意。他掀起棉被蓋在臉上,然而敲打玻璃窗的雨聲依然穿透過被單,尤里想起他遇見列夫的那天,也是這樣的天氣。
那時空氣裡瀰漫著霉味,外頭正下著傾盆大雨,他正要出門去檢查藏在森林裡的弓箭是否被雨打濕,一推開家門就看見一小團灰黑色的物體縮在門邊,他緩緩蹲下,才看清楚那團物體其實是某種生物。
只比手掌大一些的小貓縮在牆邊,貓毛糾結而骯髒,尤里看向外頭傾瀉的雨,又回頭看了腳邊的小生物,他皺起眉頭,猶豫了幾秒鐘,跑到走廊的盡頭,拿起一個廢棄的小木箱,回到門邊,將小貓小心翼翼抱著,放了進去。
但這麼做沒有讓尤里完全放心,他拉起風衣的帽子,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快步跑進雨中,穿過草場和鐵網進到森林裡,確認藏在樹洞裡被防水布包裹的弓箭沒有被雨淋濕後,又跑回家中。
當尤里氣喘吁吁踏上家門前的走廊,那隻小貓從木箱內抬起頭,用著宛如黑彈珠般的眼睛望著他,發出喵的一聲,然後普利賽提家在那天多了一個新成員,也就是列夫。
掀開被單,坐在床沿的尤里穿上昨晚就準備好的黑色長褲及白襯衫,再從床底拿出褐色皮靴套上,那是父親留給他所剩不多的遺物之一,只有在特殊的日子裡,尤里會穿上他們,讓自己看起來穩重一些。
離開房間後,尤里還沒走進廚房就聞到食物烹煮的香味,沒走幾步,果然看見老人站在爐子前,鍋子裡發出滋滋聲響,他不需要開口問,就認出鍋內的食物是他最喜歡的披羅斯基。
「莉莉亞早上拿了一些乳酪過來,包在裡頭。」老人把其中一個炸的金黃的披羅斯基從鍋內撈起,放在盤子內端到尤里面前,「吃飽了再去簽到。」
用刀叉切開正冒著熱氣的披羅斯基,尤里沒有回答,只是低頭吃著食物,他不可能忘記今天的日子,這是他即將度過的第三個抽籤日,也意味著,第十二區抽出貢品的玻璃球中,有三張寫著他的名字的籤。
「爺爺,我等一下要去森林一趟。」嘴裡的米飯有著肉汁和乳酪的香氣,尤里喝了一口牛奶,不只衣服是特別的,連食物也顯得比平時豐盛。
一切都是為了一個小時後在廣場舉行的抽籤儀式,他們會抽出一名少年和一名少女,讓他們參加飢餓遊戲──一場精心策畫的屠殺競賽,給都城的一個小小娛樂。
把披羅斯基吃完之後,尤里套上風衣走到家門前,列夫蹭著他的腳邊,尤里將他抱到窗台上,列夫叫了幾聲,但牠的主人已經走出了門。
原本就崎嶇不平的泥土在雨水的沖刷下變得泥濘而溼滑,尤里只能小心翼翼地前進,不敢加快腳步,跳過較深的水窪,一路來到鐵網外的森林。
因為雨勢的緣故,尤里不擔心會有駭人的生物在附近徘徊,但是昨天設下的陷阱還是有可能捕捉到獵物,他專注在腳下的地面,在經過第三棵柏楊樹後,他撥開由上方垂下的樹葉,一個由繩索構成的陷阱出現在眼前。
尤里看著空蕩蕩的陷阱,顯然今晚只能靠著前幾天採的野菜和一些肉乾果腹,他把樹葉隨意地擺回原處,轉身到走到幾步外的枯樹,半跪在樹幹旁,他撥開蓋在樹洞前的枯枝,出現一層人造的防水布料。
伸手掀開裡頭的防水布,弓和箭袋被安全地包裹著,但尤里今天沒有時間久待,稍做確認後,他就必須離開,況且因為抽籤日的緣故,維安人員的巡邏會更加森嚴,他必須儘速回到鐵網內。
把防水布蓋回弓上,尤里要退出樹叢時,突然聽見背後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響,他第一時間轉身靠在藏有弓箭的樹幹上,從樹叢裡張望四周,一隻手則是伸進樹洞裡,抽出弓與箭,並拉緊弓弦。
但過了幾分鐘後,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沒有獵物出現,也沒有大型物體移動的跡象,尤里才慢慢放下手裡的弓箭,他說服自己只是一時緊張,不會有獵物冒著大雨出現,是他的錯覺。
把弓箭放回樹洞內,尤里順著原路走回家中,家裡的走廊上有三個人正撐著雨傘等待他的歸來。
「尤拉,過來。」雅可夫向他招手,尤里脫去風衣的帽子,而對方將他的拉至傘下,「讓莉莉亞幫你把頭髮綁起來。」
莉莉亞冰冷的手指穿過尤里淡金色的髮絲,輕柔地把長髮聚集在後頭綁成馬尾,接著那雙手搭上他的肩輕輕拍了幾下。
尤里轉過頭,莉莉亞和雅可夫正望著他,爺爺伸手想揉揉他的頭,卻停滯在半空中,尤里想勉強自己微笑,但終究沒有成功,他只能拉起帽子擋住自己的眼睛,頭也不回地往廣場走去。





原本充滿朝氣的市集掛滿了色彩繽紛的旗幟,周圍的屋等上還有一台台攝影機拍攝著,應該熱鬧不已的廣場卻充滿著肅殺之氣,介於十二歲至十八歲的孩子們沉默地排隊,等待簽到後進入廣場的中央,區域外頭則是擔心孩子的家人。
尤里站在隊伍中央,盯著一旁比平時還要更多的維安人員,他們是都城派來維護秩序和保護第十二區的貢品安全抵達遊戲地點,畢竟曾經有過抽中的貢品在抵達都城之前,就自我了斷的事情,那讓都城後來對貢品的監控更加嚴謹。
等隊伍到達尤里時,簽到人員用採血針在他的拇指上扎出一個小洞,鮮血瞬間流了出來,他將拇指壓在寫有自己名字的簽到表上,完成了簽到後,尤里依照維安人員的指示,走向廣場的正中央。
廣場的正前方放著巨大的螢幕,又是都城的產物,尤里沒有把心裡的話表現出來,他不想在這個日子裡惹出麻煩,畢竟第十二區不像是森林,可以任由他隨意批評謾罵。
許多熟面孔陸續進入廣場,他們按照年紀的順序排列,幾千名孩子就擠在繩索圍起來的區域內,雨勢漸漸變小,但尤里沒有摘下風衣的帽子,陰影擋去部分的視覺,反而讓他不用擔心被人發現他的緊張。
鎮上的鐘聲在一點準時敲響,身材微胖的市長走上臨時搭建的舞台,開始朗讀每年都如出一轍的故事,都城崛起的戰爭、十二區叛變的黑暗時期,再到現在叛亂合約帶來的飢餓遊戲,尤里在學校聽過無數次,而每年的這時候,又會再複習一次,像是要羞辱他們一般。
「這是悔改與感恩的時刻。」市長高舉雙手,宛如在佈道,尤里和台下的孩子就是他的信眾,唯一的差異就是沒有人以這場悲劇為信仰。
在毫無反應的沉默之後,市長沒讓自己尷尬太久,接著開始宣讀第十二區過往的勝利者,尤里看見一名青年走上台,那是第十二區目前唯一還活著的貢品──奧塔別克‧阿爾京。
市長在他上台後開始鼓掌,而台下的人三三兩兩地跟著拍手,但是很快就安靜下來,因為來自都城的伴護人從舞台的另外一側走了上來,市長拿起麥克風,再次介紹他。
「克里斯‧賈科梅蒂,來自都城的伴護人。」尤里看見克里斯一整套的鮮綠色的西裝,連頭髮都都是一樣的顏色,讓他想起某種青蛙,克里斯走到市長身旁,拿起原本在市長手中的麥克風。

「飢餓遊戲快樂!願機會永遠對你有利!」

那是克里斯的經典台詞,他每年都會說一次,在他講述十二區是一個富饒繁榮的小鎮前,尤里和其他人也都知道,沒有任何一個都城的人會覺得第十二區繁榮,不如說,能逃得越遠越好,但克里斯運氣不好,他沒有選到像是第一區那樣富有的區域。
簡短的開場白很快就結束,也意味著抽籤的時刻到了,尤里突然耳鳴,他聽不見克里斯從放有女孩子名字的玻璃球拿出的紙條是誰的,他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是要衝出胸口。
放下那張紙條後,克里斯走向男生的玻璃球,他伸手探入球中,轉了幾圈,抽出了其中一張紙條,這是十二區最安靜的時刻,連鳥叫聲都停止,尤里握緊拳頭,不斷地在心裡默念著,不要是我、不要是我。
克里斯走回舞台中央,緩緩地攤開那張紙,尤里除了自己的心跳,還聽見了另外一個聲響。

「尤里‧普利賽提。」

身旁的人自動為尤里退出一條路,他看見克里斯正在人群中尋找他,腳上有如被綁上數千斤的石塊,尤里緩緩邁出步伐。
幾百雙眼睛聚焦在他身上,尤里挺直身體,他抬起頭,往舞台的方向看去,正好對上奧塔別克的眼神,有一瞬間,尤里似乎望見對方眼裡出現了驚訝。
但一眨眼,奧塔別克又恢復尤里印象中面無表情的樣子,好像剛才只是他一個人的錯覺,畢竟尤里記得,幾年前的奧塔別克,在遊戲中獲勝時,不如以往的那些勝利者,他冷靜地面對整個施惠國,沒有慷慨激昂,沒有喜於言表。
但究竟是什麼事情讓那樣的奧塔別克露出那樣的表情,這個念頭沒有在尤里的思緒停留太久,他踩著濕濡的泥地,站上舞台。
克里斯趨前笑著摟住他的肩膀,用麥克風對整個十二區的人大喊:「第十二區的供品,尤里‧普利賽提。」





天空依然是灰黑色,就像他被帶進的司法大樓一樣的色調,被包夾在四名維安人員中間,尤里和另外一名貢品搭上電梯,而市長及克里斯則站在他們背後,老舊的電機設備發出金屬摩擦聲,頭頂的燈管不時閃爍,他從來沒有來過司法大樓,僅僅遠遠地看過,這是第一次。
電梯沒過多久抵達了頂樓,他和那名女貢品各自被帶進一間房間內,尤里走到窗邊,廣場上的人群逐漸散去,獨自一人時他才開始感到不安,但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想要哭出來,帶著紅腫的眼睛和鼻子離開這裡,就像是對整個都城示弱,但他還是忍不住在房間內來回踱步。
首先進來的是爺爺和雅可夫,尤里從沒見過莉莉亞哭紅眼睛的樣子,但在開門的剎那間,他注意到爺爺多了幾根白髮,而雅可夫的皺紋似乎也比他記憶中的多一些,接過爺爺手中用紙袋包裹的披羅斯基,感受隔著紙張的溫度,尤里深呼吸一口氣,把湧上心頭的衝動壓下。
但在爺爺伸手抱住他時,尤里還是忍不住埋進老人的肩上,雙手緊緊抱住。
「尤拉奇卡,你會贏得比賽。」爺爺的聲音有些顫抖,然而背後的門已經再次打開,維安人員的出現代表會面的時間已經結束。
「我會回來,爺爺。」在門關上前,尤里對著老人大喊,他還沒有放棄,至少這一刻還沒有。
當房間又剩下尤里一人時,他抓住沙發上的枕頭,摔向牆壁,除了在空中緩緩降落的灰塵外,他沒有的到任何回應。
爺爺的身體已經沒有以前硬朗,即使現在還能夠勉強在礦場當工頭,但再過幾年,尤里是他僅有的依靠,他攢緊拳頭砸向牆壁,但那些來自富有的第一區或是第二區的專業貢品,讓他再回來第十二區的機會變得微乎其微。
在尤里的拳頭第三次捶向牆面時,背後的門再次開啟,他以為是維安人員要帶他離開司法大樓、前往都城,但一轉過身,他卻看見剛才在舞台上有一面之緣的人。
「你要帶我去送死了嗎?」尤里放下手臂,撞擊牆壁的手背隱隱作痛,但他手掌藏到背後,不讓對方看見。
「不,我會帶你回來,但是你必須信任我。」奧塔別克關上門,將一切阻隔在外,走到尤里的面前,對他伸出手。


「所以,你是信,還是不信?」



【TBC】

shary101569 發表於 2017-7-14 23:04:32

本文最後由 shary101569 於 2017-7-23 17:28 編輯



【第二章】



如果可以再早一點說出口就好了,尤里突然冒出這個念頭。他沒有停下腳步,將翠綠的森林變為灰燼的火焰與他擦身而過,落下的樹枝瞬間變成一團火球,尤里不斷地向前跑,嗆鼻的灰煙讓他呼吸困難,連連咳嗽。
一路向東前進,尤里來到了河畔,他毫不猶豫地跳進河中,冰涼的河水減緩了燒傷的疼痛,但沒過多久,他就知道這只是遊戲設計師讓貢品們被迫聚一起的詭計之一。
因為第一區的貢品正站在對岸,朝他拋出了飛刀,他閉氣向水下沉,然而刀刃依然劃破他的左手臂,鮮血開始在水底擴散。





「我為什麼要相信一個靠著專業貢品獲勝的人?」尤里挑眉,即使他必須抬頭才能對上奧塔別克的視線,他仍毫不畏懼地向前走了一步,「我不會當他們的跟班。」
「你不需要當任何人的跟班。」奧塔別克對於尤里語氣中的挑釁意味不為所動,「你的能力足夠贏過他們。」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尤里毫不掩飾他的質疑,他不認為奧塔別克有多了解他──今天分明是他們第一次對話。
但奧塔別克看著他,許久沒有回答,尤里嘗試從對方的臉上讀出一絲訊息,可是他盯著那雙黑眸,不僅看不出答案,反而感覺被奧塔別克看穿,尤里下意識撇開了目光。
但服輸不是他的作風。尤里深呼吸一口氣,再次面對奧塔別克,「告訴我,我要怎麼贏?」

「你對自己有多大的能力,毫無概念。」

尤里以為那是個玩笑,可是奧塔別克的臉上沒有笑容。尤里理解每個字的意義,卻無法了解它們組成句子後傳達的意思。
「專業貢品面對的只是假想敵,」奧塔別克停頓一下,手掌握緊後又鬆開,「但你一直以來面對的都是活生生的獵物。」
「人和獵物不同,他們是......」皺起眉頭,尤里突然意識到對方話中透露的訊息,「為什麼你知道森林的事?」
「不只有你會進森林。」
「今天早上跟在我後面的就是你?」尤里忍不住想,如果奧塔別克知道他的秘密,那就代表可能有其他人也知道,如果只有他被懲罰還是小事,但他第一個想到的是爺爺。
「我沒告訴任何人。」奧塔別克補上。
「你最好沒有。」聽見對方的回答後,尤里鬆了一口氣,但這絲毫無助於解決他腦中積累的疑問,「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沒有任何目的。」奧塔別克停頓一下,「我很久以前就認識你了。」
「我們沒上過同一堂課。」尤里立刻反駁,「也沒有共同的朋友。」
「你可能不記得,那年.....」說到一半,奧塔別克突然緊盯著門,尤里開口想問那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卻被奧塔別克用食指按上雙唇,似乎有什麼野獸即將從門外跑出來一般,尤里因為突如其來的動作沒再發出聲音。
門外先是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有人不斷轉動著隔壁房間的門鎖,似乎想要強行進入,尤里立刻想到,隔著牆的另一邊,是第十二區的另外一名貢品,然而聲音的頻率越來越快速,最後他聽見木門被重擊的聲響。
撞擊聲出現第二次時,奧塔別克的手壓上後腰,因為黑色夾克擋住的緣故,尤里這時才發現,對方的腰帶上藏著一把短刀,刀尖反射著微弱的光芒,而奧塔別克的動作像是隨時會向前攻擊一般。
尤里看著他的背影,腦海突然冒出一個詭異至極的念頭──他見過這個人,並不是在那年的飢餓遊戲進行的轉播上,可能是更早之前──

「碰!」

面前的木門被打開,克里斯鮮綠色的頭髮再次出現,而奧塔別克在克里斯現身之後,似乎也稍微鬆懈下來,再次以黑色衣襬蓋住刀柄,但手依然扶在上方。
而尤里剛才因緊張而下意識握緊的拳頭,肌肉在放鬆下來後拉扯到了手背上的傷口,他咬住嘴唇,忍下差一點衝出口的呻吟。
「好了,時間到了!」克里斯像是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走進了房間,語氣微微上揚,「我們該去坐車了,直奔都城!」
剛才護送尤里到司法大樓的幾名維安人員已經出現在外頭,奧塔別克繞過克里斯,而尤里隨後跟著走出房間,餘光看見隔壁房間的房門上,出現明顯的凹陷,而且電梯前,也沒有另外一名供品的身影,在克里斯的催促下尤里只能搭上電梯。
「她只是先上火車了,不用擔心。」克里斯在電梯關上門後說道,但是卻沒有解釋那些撞擊聲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然而在第十二區長大,他很清楚什麼時候不該多問。
電梯緩緩下降,尤里瞧了一眼身旁的奧塔別克,原本只是想看奧塔別克對這個極易被拆穿的答案有什麼反應,但他卻發現對方正看著他,尤里在眼神接觸的剎那立刻轉開,像是被抓到偷吃糖的孩子。

奧塔別克又再一次看穿他的意圖。





「你剛才到底想說什麼?」上了高鐵之後,尤里一直等到克里斯離開後,才有機會和奧塔別克繼續在司法大樓內的對話,尤里站在沙發區的邊緣,刻意與對方保持一段距離。
「我五年前就認識你,」奧塔別克坐在車廂中央的沙發區,輕描淡寫地說,讓尤里瞪大了眼,「在你替米拉把那顆蘋果搶回來的那天。」
尤里吃驚地想說些什麼,但是卻不曉得正要準備開口,卻又不曉得該說些什麼,那件事情連他自己的記憶都有些模糊,起初只是因為與米拉同班的一名高大的男同學,在午餐時間搶走了米拉的生日禮物──一顆蘋果,那是米拉的父母存了好幾個月的錢,才可以買下的禮物。
年僅十歲的尤里憑藉著一股怒氣,單打獨鬥面對那名高他十幾公分的男同學,而其他學生在一旁圍觀叫囂,還有米拉對他大喊不要打了,可是尤里沒有放棄,一次又一次閃過拳頭,中間的過程他已經沒有印象,但他記得最後自己躺在破舊的遊樂場內,全身是傷,然而他手中,卻緊握著那顆已經缺一角的蘋果。
「你的記性還真好。」他沒想過奧塔別克還會記得這麼多年前的事情,還是一件對尤里來說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卻讓他感到一陣口乾舌燥。
「我記得很多事情,」奧塔別克從沙發起身,走到他的面前,「關於你的。」
尤里再次抬頭望著對方,「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如果你想贏得比賽,就不該對任何人都抱有敵意。」沒等尤里在心裡重新築起城牆,奧塔別克的話語就直闖而來。
「我不該對只知道名字的人抱持警戒嗎?」尤里迅速扳起面孔,「就因為你說五年前就認識我。」
這句話換來奧塔別克的沉默,尤里的餘光看見車窗外的風景,正快速地向後倒退,第十二區灰濛濛的天空已經消失,由陽光和稀疏的翠綠樹林取代,距離抽籤完畢後不過三個小時,他已經感覺不到十二區的存在,除了身上的衣服和眼前的奧塔別克。
「奧塔別克‧阿爾京,十八歲,鐵匠的兒子,有空會去礦場幫忙。」奧塔別克低沉的嗓音拉回尤里的思緒,他看見對方將別在腰帶上的短刀拆下,擺在二人之間的座位上。然後,奧塔別克對尤里伸出右手。

「尤里‧普利賽提,和我做朋友,要,還是不要?」

他應該要拒絕,但是尤里望著那隻懸在空中的手,他有數以萬計的理由可以反對,可是奧塔別克說得有道理,他只需要一個理由──贏得比賽。
尤里伸出自己的右手與對方交握,手指摩擦過奧塔別克的手掌心,製鐵長時間拿著工具而長出來的繭和傷口新生的皮膚,還有比自己略高一些的體溫,幾秒鐘的時間卻感覺像過了一世紀。
他握住的手突然被人向前拉,奧塔別克盯著尤里的手背,這時他才想起在司法大樓搥牆時造成的傷口已經結痂,但在拉扯時依然會刺痛,雖然無法與在森林追獵物時產生的傷口相比較。
尤里立刻收回手掌,而奧塔別克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往沙發區旁的吧檯走去,打開其中幾個櫃子翻找,最後拿著一個白色的醫藥箱走回沙發區,坐到其中一張皮製沙發上,然後再望著尤里。
「你必須保持在最好的狀態。」奧塔別克從藥箱拿出幾瓶色彩鮮艷的藥水,還有簡單的包紮用品,而尤里猶豫了一下,還是在他的身旁坐下。
這次奧塔別克小心翼翼地勾住尤里的右手,將沾有藥劑的棉花棒輕輕擦過手背上的傷口,尤里想著爺爺在他小時候為他上藥,總是讓他痛得發誓再也不會受傷,但他原本以為會感受到的疼痛,反而被一陣清涼取代,他看著那些散落在沙發上的瓶瓶罐罐,只有都城才有這種特效藥。
擦完藥後,尤里活動手指的關節,已經完全不會疼痛,他還在觀察自己的傷口時,奧塔別克將醫藥箱放回吧檯,幾個穿著白袍的僕役端著一盤又一盤的食物走進車廂,其中一名長髮的女性僕役按下牆面上的按鈕,空曠的沙發區從地面上升起一張長桌,他們依序將豐盛無比的菜餚端上。
從沒見過這麼多食物的尤里瞪大了眼,而奧塔別克已經坐到他的對面,他先從旁邊拿了一個圓盤,再流利地將用刀將一大塊肉切成薄片,又裝了一些馬鈴薯泥及燉菜,但尤里遲遲沒有動手。
當奧塔別克想把自己手中的餐盤放到尤里面前時,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端起其中一個湯碗,「我可以自己來。」
尤里不知道自己盛的那一碗湯究竟加了什麼材料,當他用湯匙喝下第一口,鮮甜的味道在口腔裡散開,他忍不住一口接著一口將碗裡的湯喝得精光,等他準備再盛第二碗時,尤里抬起頭,就看見奧塔別克直視著他,然而他沒有停下動作,繼續享用他的第二碗湯。

尤里發現自己已經開始習慣奧塔別克的目光。



【TBC】


shary101569 發表於 2017-7-23 17:28:17

本文最後由 shary101569 於 2017-8-17 16:28 編輯


【第三章】


尤里接住從空中掉落下來的小降落傘,下方綁著一個方形的銀色鐵盒,他用僅存的力氣轉開盒子,一根紅褐色的針劑出現在眼前。
這是奧塔別克為他爭取來的贊助,尤里捲起袖子,尖端刺入手臂時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氣,針筒內的液體逐漸注入身體,他希望這可以解除傷口發炎造成的高燒不退。
等到針筒淨空,尤里拔起針頭隨手丟到一旁,撞擊到鐵盒發出匡啷聲響。
他撿起鐵盒,剛才他急著拿出針劑,忽略了裡頭還有一張白色小卡,尤里捏住其中一角,將小卡從鐵盒中抽出來。

I'm with you.





下了火車後,尤里和奧塔別克被一同帶往重塑中心,但是奧塔別克並沒有受到跟尤里一樣的待遇:重複三次的全身去角質、成堆的除毛貼片和指甲拋光,他忍不住覺得自己像隻待宰的羔羊,而這些手續是為了讓他更容易被烹煮。
持續將近三個小時的繁複打理,尤里身上原本的襯衫和西裝褲被換成淺藍色的長袍,結束後他被帶進一間全白的房間,天花板、地板和座椅,全都是白色,沒過多久,奧塔別克就走進房間,而後頭跟著的是克里斯。
「接下來的開幕儀式,每個區的供品都會特別打扮,讓觀眾留下好印象。」克里斯沒有進到房間內,而是站在門前,雙手交疊在胸口,臉上堆滿了笑容,但是尤里想起前幾屆第十二區的供品,不由得皺起眉頭。
上一屆的設計師讓二個矮小的供品塗滿黑色的煤灰,身上則是穿著黑色的大長袍,除了眼白以外,身上沒有其他顏色;再上一屆則是讓二個供品直接穿著礦工的連身工作服,頭上戴著黃色的探照燈,尤里完全不認為這樣會給以奢侈聞名的都城有什麼好印象。
「為你們介紹都城的新銳設計師──維克多‧尼基福羅夫。」一名有著銀白色頭髮的男性從門外走了進來,克里斯搭著來人肩膀來到尤里的面前,「維克多,這是今年第十二區的供品,尤里‧普利賽提。」
維克多瞇起眼睛看著尤里,讓他覺得自己像是被放在餐桌上的餐點,隨時都會變成盤中飧,但是尤里沒有逃避,他選擇盯著對方,而這時他才發現,維克多與他記憶中遊戲的設計師不同,過去他看見的設計師總是讓自己看起來詭異,似乎這樣才是走在流行的尖端。
沒有在臉上植入奇怪的物體,也沒有把膚色變成怪異的顏色,沒有過多裝飾的頭髮,甚至衣服也是簡單的高領毛衣和淺色長褲。
「你跟那些把自己的臉印上花紋的設計師不太一樣。」尤里看著維克多說。出乎他意料之外地,對方伸手扣住他的下巴,向上一抬,緩緩開口:「每個人的審美觀都是獨特的。」
尤里迅速拍掉禁錮他臉頰的手掌,維克多臉上的笑容不減,轉頭對著克里斯低聲說了幾句,克里斯聽完後向大門招手,一旁的奧塔別克趁機抓住尤里的手腕,對他搖搖頭,似乎要他別跟對方起衝突,而這時門外又進來了一位黑髮的青年。
「他是我的助手,勝生勇利。」維克多指著尤里,繼續對著勇利說道,「他是我們今年的供品。」
勇利不像是維克多那樣外放,只是像尤里點頭示意,但很快維克多出現在他們之間,「現在,我們要談一下服裝的事情。」
維克多開始繞著尤里轉,一邊談論著過去第十二區的裝扮,一邊仔細檢視著他的每個部分──宛如他是某個代價而沽的商品。
「礦工的工作服實在是了無新意,根本不會有人記得你。」維克多指著奧塔別克,看起來有些驕傲地說道,「我還是助手的時候,就幫奧塔別克設計了衣服,那至少讓他多贏得五秒鐘的鏡頭呢!」
尤里看著奧塔別克,他記得那時奧塔別克穿著全黑的盔甲,臉上的特效妝讓他看起來剛浴血沙場,遠遠超越充滿煤炭灰的工作服,他開始對維克多有些信心,至少奧塔別克因為那套服裝獲得不少的資助人。
但當維克多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時,尤里伸手就想抓住對方的手腕,卻被維克多笑著躲開他的反擊,他討厭維克多那副他們已經是多年好友的態度,對尤里來說,他不過是另一個即將看著他去送死的人,然而維克多卻像是完全不在意尤里臉上不耐煩的表情,轉而看向自家的助手。
「勇利,你說,煤炭是拿來做什麼的呢?」被叫到名字的勇利從筆記中抬起頭,推了推臉上的鏡框,像是被維克多突如其來的問題嚇到,吞吞吐吐地回答,「生火、或是燒什麼東西。」
「是的,煤炭是拿來燒的!」維克多一隻手搭上尤里的肩膀,這次尤里沒有閃開,因為奧塔別克就站在他的正前方望著他,他只能壓下想把維克多推開的衝動,然而對方說的話卻讓希望的火苗瞬間又被撲滅。
「小尤里,希望你不怕火。」
尤里腦中閃過數十種逃出房間的辦法,但是他看見奧塔別克對他點點頭,雖然他不太願意相信維克多,可是奧塔別克說過會幫他在遊戲裡活下來。
那他有什麼理由不相信奧塔別克?





「準備好了嗎?」尤里接過奧塔別克手中的馬車韁繩,真皮手套讓他無法完全握緊韁繩,奧塔別克索性將繩索繞在他的手上,一圈二圈三圈,緊緊綁住尤里的手掌,也像是綁住跳動的心臟,讓他感受每一次心跳帶來的疼痛。
他有些僵硬地點點頭作為回應,而一旁的維克多拿著裝有噴嘴的銀色水瓶,往他穿的黑色豎領上衣噴灑著嗆鼻的液體。
「十秒。」廣播傳來機械式的電子人聲,維克多往後退了幾步,像是在欣賞自己設計的服裝般露出微笑,但是尤里怎麼樣也笑不出來,他必須握緊手心,才能忽視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奧塔別克手中的火炬讓他的上衣冒出火光,原本微弱的火焰從肩膀向四周竄燒,遍佈全身,預期的燒灼感並沒有發生,反而像是站在春日明媚的陽光之下般溫暖。
「抬頭。」奧塔別克爬上馬車,用火炬點燃尤里頭髮兩側的頭飾,然後伸手將尤里落在眼前的髮梢往耳後撥,「在攝影機拍到你時舉手。」
說完後,奧塔別克就跳下馬車。從第十二區離開後,尤里第一次感到恐懼,彷彿不斷墜下的失重感將他包圍,他望向奧塔別克,對方對上他的目光,豎起拇指,進場的音樂已經在耳邊響起,尤里只看見奧塔別克好像開口說了些什麼,他卻什麼也沒聽見。
他來不及問,馬車就被拉進了揭幕儀式的會場。兩旁高台上的觀眾在尤里進場瞬間爆出掌聲,原先看著前方其他行政區馬車的目光也轉到尤里身上,他緊張地抓住手上的韁繩,好像這樣就可以讓馬匹前進的更加快速,帶他離開這個地方。
然而當尤里發現正前方的電視螢幕出現他的身影,他瞪大了雙眼,墨黑色的衣物包裹著全身,橘紅色的火焰在他身上燃燒,宛如從灰燼中浴火重生,頭上點燃的髮飾有如火焰塑造的冠冕,尤里不敢相信他可以看起來如此……耀眼?強大?令人折服?
「第十二區!」夾雜在群眾激昂的歡呼聲中,尤里聽見廣播傳來主持人聲嘶力竭的大喊,他突然想起奧塔別克說的話,他舉起沒有握住韁繩的手,這樣的舉動讓看台上的觀眾情緒更加高漲。
他猜想奧塔別克或許正看著這一幕,觀眾對他投下無數花束,在令人情緒激昂的進場音樂中尖叫著他的名字,穿戴怪異的都城人對他歡呼,還有數也數不清的手為他鼓掌。
尤里露出微笑,他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可以在遊戲中獲勝,人群裡會有願意下賭注在他身上的資助者,而且他的導師是十二區有史以來唯一的勝利者。
馬車依然繼續前進,停在圓形廣場的正中央,原本歡騰的進場音樂停止,換成悠揚的施惠國國歌,這時所有看台的觀眾紛紛起立,雖然這時的目光應該看向緩緩上升的國旗,但是尤里知道,至少在這一分這一秒,他已經奪得所有人的注意力。
當國旗升至最頂端,馬車便沿著廣場繞了一圈,尤里身上的火焰依然為他多爭取了幾秒的畫面,而馬車的前輪剛駛進大樓內,他就看見維克多帶著興奮的表情,不斷說著關於服裝的巧思以及剛才攝影機究竟在他身上停留了多久。
「二分三十五秒!占了四分之一的時間!」維克多滿意地說,而勝生勇利正忙著用噴霧撲滅尤里身上的火。尤里走下馬車,脫下真皮手套後,他才發現綁在手心的韁繩留下了明顯的紅印。
原本關上門後就被阻擋在外的掌聲突然又響起,尤里抬起頭,看見站在一旁的奧塔別克正在為他鼓掌,他走到對方面前,正想開口問奧塔別克在出發前究竟對他說了什麼,卻被搶先一步。
「火焰很適合你。」奧塔別克說。
「我以為這套衣服會把我燒死。」尤里忍不住抱怨,「但它起作用了,對吧?」
「它為你贏得整個施惠國的目光。」奧塔別克摘下尤里頭上的髮飾,握在自己的手裡。那是頭一次,尤里看見奧塔別克的微笑,嘴角微微上揚,他把自己些微加速的心跳解釋成剛才開幕儀式的餘悸猶存,在奧塔別克點燃他身上的衣服時,他沒有想過會引起如此大的迴響。他們往電梯走去,為了避開其他供品對尤里忌妒的目光,奧塔別克沒有告知維克多和克里斯便逕自離開,尤里按下行政區的號碼所代表的樓層,不如第十二區行政中心的電梯,都城的電梯由透明玻璃作為牆面,可以清楚看見訓練中心外頭的景象,而且速度也快上許多。
電梯門上方的數字逐漸增加,尤里看著奧塔別克的背影,猶豫了幾秒鐘,依舊把心中的疑惑問了出口。
「剛才進場前,你對我說了什麼?」他看見奧塔別克回過頭,如果是十二區的電梯,或許金屬摩擦的噪音會打斷他們的沉默,但是現在他們之間的空氣像是被凍結一般,尤其是對方的眼神,他無法解釋,究竟是無奈,還是不解,或者兩者皆有?
當尤里以為自己不會得到答案時,電梯抵達十二樓的提示音響起,他聽見奧塔別克的回答:「加油,還有……」



「我相信你。」


【TBC】

shary101569 發表於 2017-8-1 10:44:57

本文最後由 shary101569 於 2017-8-1 10:49 編輯



【第四章】


第七區的供品誤觸地雷,把專業供品的糧食全都炸成了碎片。尤里躲在樹林內目睹全程,看著專業供品跳腳不禁暗自叫好,卻也意識到自己即將面臨的困境:他身上的食物無法支撐太久。握緊手中的弓箭,尤里對自己說,他不能在這裡放棄,他絕對會活著走出這場遊戲。因為他已經答應奧塔別克了。



隔天,訓練中心為所有供品舉行了為期三天的訓練課程,那是尤里第一次見到其他區的供品──除去開幕典禮上的特殊打扮,每個人都穿著一樣的運動服裝。尤里一開始就看見其中一個技能站旁的架子上擺滿弓箭,但奧塔別克已經告訴過他,不能進行任何射擊的訓練,在團體練習中,他必須保留實力,直到三天後的單獨面試,才能在遊戲設計師面前展現。這讓尤里和奧塔別克之間的話題只剩下當天進行了什麼訓練,還有其他供品又各自在哪些技能上表現良好。等到第二天的晚餐時間,尤里終於忍受不了了。「會生火一點用也沒有,難道碰到專業供品,我要鑽木取火燒死他們嗎?」尤里雙手拍上桌面,震翻吃到一半的空碗,但他一點也不在意。他不懂為什麼要學那些他覺得一點用也沒有的技能。奧塔別克為什麼不讓他碰最擅長的弓箭?他如果保留實力,在遊戲中要如何對抗那些看起來強壯的專業供品?奧塔別克該不會要求他跟當年一樣、和專業供品合作吧?「幾年前的場地在極區,不會生火的專業供品是被凍死,而不是被殺死。」看著奧塔別克冷靜地將餐後的水果切成小塊再放進口中,雖然尤里認識對方只有幾天的時間,但是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說服奧塔別克,或者說,從他們第一次見面握手的剎那,就已經決定這件事情了──他決定相信奧塔別克會讓他在遊戲中獲勝。「我累了。」丟下一句話後,尤里離開了餐桌,但他走了幾步,背後的奧塔別克就出聲叫他。尤里回過頭,只見一道銀光往他飛來,感覺某個物體掃過臉側髮梢,他反射性地舉起手想擋住攻擊,但手還來不及就定位就聽見沉悶的『咚』一聲。尤里轉頭看向聲源,看見奧塔別克的小刀插在他身側的牆上,刀尖直接沒入夾板間的縫隙。而奧塔別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座位,他緩緩收回停滯於空中的手,向尤里走來。「如果場上沒有弓箭,就必須有其他的技能。」奧塔別克伸手拔下小刀後,站在尤里的面前說道,「你想學嗎,要,還是不要?」「要!」尤里毫不猶豫的回答。他想起那些來自第一區和第二區的專業供品,他們可以輕易的耍弄斧頭和刀劍,但他沒有結實的肌肉,也沒有魁武的身高。如果他可以擲得跟奧塔別克一樣好,距離獲勝就更近了一步。尤里走到奧塔別克身旁,對方將小刀遞給他。他轉向餐桌前方的牆壁,奧塔別克繞到他身後,在他舉起手臂時,奧塔別克抓住他的手臂。「手放低,不要超過眼睛的高度,看著目標。」太靠近了。這是尤里的第一念頭,奧塔別克的呼吸輕拂過他的後頸,他希望對方沒有注意到他輕微地顫了一下,尤里嘗試將注意力放在牆縫,正當他打算忽略背後傳來的溫度,奧塔別克的手指卻摩擦過他的掌心。「手腕放鬆,用手臂的力量。」手掌傳來的熱度還留在手腕,尤里已經將小刀拋向牆壁,但是刀刃並沒有如同預期那樣陷進縫隙內,微微偏向左邊,但依然嵌進了牆壁內。雖然沒有射中一開始的目標,但是尤里依然滿意自己初次出手的表現。尤里走向牆壁拔起小刀時,忍不住摸了剛才奧塔別克握住的手腕,與對方觸碰的感覺完全不同,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一邊思考一邊走回餐桌,在撞上奧塔別克前停下步伐,當他對上那雙黑眸時,突然想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詞。「我可以再多練習幾次嗎?」尤里拿著小刀問道,「明天單獨測試時可以加分。」等到對方點頭同意,尤里再次轉身面對牆壁,一次又一次重新演練剛才奧塔別克教他的技巧,卻無法抹去剛才在腦海浮現的詞語。他竟然覺得奧塔別克是個溫柔的人。



尤里是最後一個坐在預備區的供品,廣播傳來他的名字時,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離開座椅。單獨面試的成績攸關他是否可以獲得足夠的贊助人,尤里走進測試的場地,四周圍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武器──長矛、巨斧、長劍等等,還有一些繩索以及他不知道的工具,但是他並沒有在那些看起來致命的武器上多作停留,直接走到陳列著一整排短刀的桌面。他把每一把都拿起來比劃了一下,選擇幾把重量較為一致的刀子,他看著紅白相間的圓形標靶,擲出第一刀。但刀刃並不如他的預期直往紅心而去,僅僅是擦過標靶的最邊緣就掉落地面,發出框啷的一聲,尤里並不死心,他拿起第二把刀,但這次不再貿然出手,他凝視紅色的靶心,在腦中不斷重複演練昨晚練習時的手感。這一次刀刃雖然沒有射中紅心,但已經非常接近正中央,尤里很快就抓回奧塔別克教他的技巧,一連擲出幾刀,就算沒有達到他想要的目標,也已經讓標靶的中央區塊留下幾個破洞。對自己的表現尚且滿意的尤里往二樓一望,隔著落地窗內的遊戲設計師與評審們正享用著餐點,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的表現,甚至有幾個是背對著他,只因為一隻熱騰騰的烤豬被推進隔間內,眾人的目光便被吸引而去。他竟然比不上一隻已經被開腸剖肚還煮熟的豬。看著那些遊戲設計師互相寒暄、有說有笑,一股憤怒從尤里的思緒開始蔓延,他丟下手裡的刀刃,任由怒火燒盡他的理智。都城的人看不起其他區域的人民並非第一天發生,他們生活富裕,高高在上,第十二區的供品對他們來說並不需要多注意,反正三十年以來,挖掘煤礦的小小地區也只出現一個獲勝者,這樣的奇蹟對於落後的第十二區已經是種恩惠。尤里大步走向擺著各式弓箭的架子,他挑了一把銀身黑邊的金屬弓箭,沒有多想就從一旁的背帶內抽出一隻箭矢,完全沒有擲刀時的緊張與不熟練,尤里站穩腳步,伸直手臂拉滿弓,就像他在第十二區的森林中狩獵般,尤里深吸一口氣,箭矢從指間射出。落地窗應聲碎裂,評審間原本的歡愉氣氛瞬間降至冰點,箭身穿過原本放在烤豬嘴中的蘋果直接釘在牆壁上,有幾個評審從驚訝中回過神,看著依然擎著弓的尤里。尤里知道自己搞砸了這場單獨面試,他對評審和遊戲設計師一鞠躬,將弓箭往桌上一甩便離開測試的場地,直到進了電梯才惱火地往牆面上捶了一拳。他用他最擅長的箭術終結了唯一的希望,所以當他看見奧塔別克時什麼話也不想說,他把自己關進房間,不管是誰敲門他都不打算開門,拿起床上的枕頭把耳朵摀住,他現在什麼也不想聽。

尤里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但等到他醒來時,窗外原本明亮的光線已經消失,他想起晚上就會公布測試的成績,雖然他一點也不想要面對,但是當他聽見奧塔別克的聲音出現在門外,依然決定向對方坦承。他按下開門鍵,奧塔別克拿著裝滿食物的餐盤出現在眼前,餓得肚子咕嚕咕嚕響的尤里接過餐盤,坐在房間裡的小桌上吃了起來,而對方就坐在小桌的旁邊望著他。吃到一半,尤里才轉頭看向旁邊的人,奧塔別克什麼話都沒有說,這反而讓尤里疑惑,他應該是所有供品內成績最低的那一個,但是他的導師卻一點表示也沒有,這讓他忍不住開口:「你沒有話想問我嗎?」「你希望我問嗎?」奧塔別克反問尤里,反而讓他不曉得該怎麼回答,尤里推開餐盤,頭靠著椅背向後仰,尤里心想,他必須讓奧塔別克知道他做了什麼,因為他破壞了對方的計畫──他可能無法活著回到第十二區。「我對遊戲設計師和評審射了一箭。」尤里悶悶地說道,「但不是對著人,他們一直看著那隻烤豬,我很生氣,所以往那隻豬咬的蘋果射了過去。」「那他們怎麼說?」尤里抬起頭,他看見奧塔別克的臉上出現吃驚的表情,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是他非常肯定。「他們什麼話也沒說。」他突然意識到奧塔別克雖然是第十二區僅存的獲勝者,不過也和其他人一樣有情緒,而不是看起來那樣無動於衷,「或者還沒說,我就走了。」讓尤里驚訝的是,奧塔別克在聽見他的回答後笑了出來,不是放聲大笑,而是輕微地勾起嘴角、眼睛稍稍瞇起,尤里第一次見到對方的笑容,心跳像是漏了一拍,他呆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有什麼好笑的?」「你想知道分數嗎?」奧塔別克收起笑容,恢復往常的面孔,尤里猶豫了幾秒鐘,他在心裡做了最壞的打算,向奧塔別克點點頭。「十分。」聽見答案後,尤里瞪大了雙眼,他幾乎忘了呼吸。十分,尤里的腦海一片空白,但有那麼一刻,他想要擁抱眼前的奧塔別克。

而他真的這麼做了。


【TBC】

shary101569 發表於 2017-8-10 15:54:36



【第五章】

每一次砲聲響起,尤里就開始默數人數,然而第一天過去了,數字已經剩下不到十二,這意味著已經有一半的供品在遊戲內死去。他爬到一棵松樹上,一整天的奔波讓尤里筋疲力盡地靠在樹幹上,堅硬的樹皮卻始終讓他無法安穩地休息。但尤里終究克制不了沉重的眼皮,半夢半醒間他似乎看見爺爺和列夫站在第十二區的房子前,雅可夫和莉莉亞則坐在家門前的長椅上。而奧塔別克面露微笑,向他揮手。



以一分之差,尤里的成績僅次於第二區的男供品,這讓他一整晚闔眼的時間加起來不到二小時,而在上課前先進森林檢查陷阱的習慣也讓他在天還沒完全亮起時,就離開了溫暖的床鋪。獨自一人走過空無一人的大廳,似乎連那些為他們打理雜務的僕人也還沒醒,偌大的空間裡只有尤里輕微的腳步聲迴盪。他原本想搭電梯到地下室的練習場,在還沒有其他供品出現時,可以偷偷練習箭術,但是當他要按下樓層鍵時,卻停下了動作。尤里原本以為第十二區所住的是最高的樓層,可是在數字十二的上方,卻有另外一個沒有寫任何表示的按鈕,好奇心驅使下,他按下那個不知名的按鈕。電梯門緩緩關上後,尤里感覺到電梯逐漸向上移動,但是沒過多久便停了下來,眼前出現寬廣的室內平台,不遠處則是用玻璃門區隔出戶外。看一下應該不會怎麼樣,如果被發現的話,再坐電梯回到下面的房間就好。尤里在心中這麼想著,也順勢走出電梯,平台上沒有任何家具及擺飾,尤里輕易就能看完整個空間。他向前走了幾步,突然看見一道身影出現在玻璃窗外,尤里反射地想找物體躲藏,可是空無一物的房間內,他是唯一的標的物,幸好對方是背對著他,因此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在那之後,尤里刻意放輕腳步,一步又一步緩緩向前──會是其他區的供品嗎?或是某個在訓練中心工作的人?他一面猜想,一面接近那個人,在與玻璃之間只剩下三步不到的距離時,尤里認出了對方──奧塔別克正站在天台的邊緣,眺望著遠方。尤里沒有隔著玻璃望著奧塔別克,他用目光描模對方的輪廓,剛升起的旭日宛如為對方鑲上了金邊,他突然覺得奧塔別克太過耀眼,可是卻捨不得移開視線。他從未好好看著奧塔別克,或者說,他一心專注在如何從遊戲中生存下來,卻不曾留意他的導師。在活命與死亡之間,所以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刻,能夠忘卻一切、平靜的看著一個人的背影。尤里不曉得自己看著奧塔別克多久,他發現對方的左耳和頸部的交界有一道傷痕,彎曲的像是莉莉亞用來編織的毛線,延伸到後頸沒入衣領。所以當奧塔別克轉過身時,還陷在思緒裡的尤里被嚇了一跳。從奧塔別克的反應看來,顯然對方也沒料到他會出現在這裡。奧塔別克走向他,推開了其中一扇玻璃門。「要過來看日出嗎?」奧塔別克對尤里問道。他從對方拉開的門走出室外,天台的風刮起尤里的髮梢,把他的頭髮吹得凌亂,他站在奧塔別克身邊,突然有種錯覺,好像這樣肩並著肩再理所當然不過。但奧塔別克是怎麼想的?「都城和第十二區唯一相同的,就是日出。」尤里的目光移開從地平面緩緩上升的朝日,在看見奧塔別克爾後的傷口時,他感覺自己的胃裡出現了一個黑洞,他不斷下墜,卻始終無法落地。像是發現他的視線,奧塔別克側過頭,伸手按住自己後頸的傷疤,「遊戲最後留下的,醫生說傷口太深,無法完全復原。」尤里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對方,抱歉,我提起了不愉快的事情,或是,你殺了最後一個貢品是什麼感覺?但他們誰也沒有開口,只有沉默和離開地平線的旭日在他們之間,最後是尤里打破沉默。「下午的訪問,他們會問什麼問題?」他一開口就知道自己選了一個不好的開頭,他想避開關於那道疤痕的討論,但他們之間,除了飢餓遊戲以外,談起第十二區也只是更加尷尬的話題。「對於都城的印象、關於第十二區,因為你面試的成績很高,或許會提到你的強項。」「但我不能提關於單獨面試的內容,你知道。」尤里聳聳肩,下方原本安靜的都城開始發出微弱的聲響,「還有其他的問題嗎?」「最後會問你勝利的動機。」奧塔別克回答。尤里思考了幾秒,但除了爺爺以外,他似乎沒有其他動機了,他只好問了奧塔別克,「你當時怎麼答案?」
「因為第十二區有讓我非回去不可的人。」



「真不虧是我的設計,穿在你身上非常適合。」維克多將尤里的領結打好,向後退了一步,將他從頭到腳檢視一次,滿意地點點頭,「準備登場吧,小尤里。」維克多向前走去,在尤里前面推開了通往後台的大門,他剛走進後台,就看見克里斯和奧塔別克已經在那裡等他,尤里穿過後台的工作人員走向他們。「維克多真不愧是首席設計師。」克里斯吹了一口哨,「他就是要你搶走所有觀眾的目光。」聽見克里斯的稱讚,維克多向他道了謝,附贈一個讓尤里翻白眼的誇張鞠躬後,兩人便聊了起來,尤里有些尷尬地和奧塔別克面面相覷,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早上在天台時,尤里問了奧塔別克,讓他非回去不可的人究竟是誰。但奧塔別克只是看著他,什麼話也沒有說,他和奧塔別克之間就像是突然被放了一塊透明玻璃,看得見彼此,卻也僅僅是看見。尤里開始回想在第十二區聽過的種種謠言,但無論他怎麼想、怎麼猜測,沒有一個謠言是關於奧塔別克的──那究竟是誰讓他非得回到十二區不可?他的疑惑並沒有得到解答,反而先迎來了貢品的訪問。維克多堅持淨空整間化妝室,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說是這樣他才可以專心工作。尤里不斷思考那些問題,疑惑像是雪球一般越滾越大。最後,尤里的思緒中除了這件事再無其他。「你……很好看。」奧塔別克最後用了這句作為開場白,尤里拉了拉繫在胸口的波洛領帶,猶豫了幾秒才開口:「謝謝。」這一次他的服裝依然由維克多操刀──以白色為基底的三件式西裝,邊緣則是滾上不同深淺的藍色線條,領帶則是和他的眼睛同一色系的翠綠色波洛領帶,外套的袖子和肩膀上是由刺繡組成的簡單圖騰。而白金色的長髮編成精緻的辮子,固定在頭的兩側,宛如帶著白金色的桂冠,維克多在準備時,就是這樣告訴他的:你現在是都城人眼中的王儲,強大而耀眼。「第十二區,再五分鐘!」一名後台的工作人員對著他們大喊,奧塔別克向對方點頭示意。尤里看著奧塔別克的身影,他不曉得哪裡來的勇氣,再次開口:「在十二區等你的人,到底是誰?」當奧塔別克望向他時,他確信自己並沒有看錯,對方皺起眉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沒說半個字,尤里卻清楚地接收到了他的無奈。「該準備上台了,尤里。」克里斯結束了和維克多的談話,走到尤里身旁。尤里看著奧塔別克,卻依然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距離上台的時間所剩無幾,尤里沒有太多選擇,維克多為他調整領結的高度,奧塔別克在他的身旁,就像他們在天台看日出時一樣的位置。「如果我活著從遊戲裡回來,你會告訴我答案嗎?」尤里想轉過頭,卻被維克多扳了回來。他只能面向前方,勉強從餘光看見奧塔別克的側臉,依然看不清楚當對方聽見他的問題時究竟是什麼表情。「第十二區,一分鐘!」工作人員再次對他們大喊,但不同的是,尤里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人緊緊握住,近乎疼痛的力道。當尤里對奧塔別克說出這句話時,心臟像是被人緊緊捏住,每一次的跳動都宛如重擊他的身體,那股無法呼吸的窒息感快要把他摧殘殆盡。但奧塔別克放開他的手,把他推向舞台的方向,尤里向前走了幾步,舞台上傳來主持人用宏亮的聲音叫著他的名字:「讓我們歡迎,來自第十二區的火焰男孩,尤里‧普利賽提!」尤里在踏上與後台相比明亮的舞台前,他回過頭,觀眾的熱烈掌聲蓋過奧塔別克的聲音,但他讀出了對方的嘴型。
「我答應你。」
那一刻,奧塔別克的承諾成為尤里從遊戲裡活下來的理由。

【TBC】

shary101569 發表於 2017-8-17 16:27:41


【第六章】

機械式的倒數在耳邊響起,尤里站在他的圓盤上準備起跑。五,尤里看見同樣來自第十二區的女孩正在發抖。四,不遠處的專業貢品盯著擺在正中央的武器。三,迎面吹來的冷風帶著腐敗的臭味。二,除了自己的心跳聲以外他什麼也聽不見。一,尤里衝出圓盤,頭也不回地向森林跑去。不論讓他等待的是誰,他都要聽奧塔別克親口告訴他。

觀眾正在歡呼、鼓掌、用力地踱腳,劇院的大螢幕上即時播放著遊戲內的影像,鏡頭不停地在最後二位貢品的臉孔間切換,滿臉泥濘,臉頰上被利器劃開的傷口結痂成暗紅色,看起來怵目驚心。尤里坐在舒適的座椅上,他盯著畫面上的情況,他用幾乎要讓指甲陷入手心般的力道攥緊手指。螢幕中的奧塔別克似乎發現了鏡頭,他轉過身,伸出了左手,虔誠地在手指上留下一吻,背後原本翠綠的叢林被砲火燒成灰燼,但他舉高手臂,三指朝上,像是浴火重生般莊嚴肅穆。尤里張大雙眼,他知道那所代表的意義,可是在沒有任何至親死亡的情況下,奧塔別克為何會做出這樣的動作,不安從手指末端竄上身體,沿著軀幹進入腦海,他從柔軟的布質座椅起身,身邊的圍繞著陌生的觀眾沒有注意到他,依然故我的鼓譟著,宛如沉沒於海底多年的未爆彈在胸口炸開,尤里推開旁邊的群眾,不顧那些粗鄙的謾罵,一步又一步的接近前方的螢幕。「奧塔別克!」被擋在螢幕的舞台前,尤里終於忍不住大喊,可是原本分開的畫面合二為一,在灰黑與艷紅的餘燼漫天的景象內,另一名貢品已經在奧塔別克背後,拉開弓箭,尖銳的金屬瞄準著奧塔別克。或許是種錯覺,尤里看著奧塔別克,那雙黑色的眼眸似乎穿透了螢幕回望著他,身旁的喧鬧聲突然被按下了靜音鍵,尤里下意識地舉起手,和對方一樣親吻自己的手指,然後慢慢地抬起手臂,三指向上。那是第十二區的喪禮才有的古老儀式,表示尊敬、感謝,或是,跟自己所愛的人道別。當另外一名貢品放開了弓箭,奧塔別克放下了自己的手,將手指壓在左胸口,在他倒下前,尤里才真正看清楚另外一名貢品的樣子。是他自己,他用箭射殺了奧塔別克。

高速列車突然緊急減速,在鐵軌上磨擦出刺耳的聲響,尤里在失重感中驚醒,他毫不猶豫地抽出放在床邊的短刀,可是尤里很快就發現一切都只是場夢境,他翻身下床,窗外只有皎潔的月光,而非夢中被火焰吞噬的荒蕪景象。在窗前來回踱步,太過真實的夢魘讓尤里再也沒有睡意,他把短刀插進腰上的皮帶裡,從奧塔別克教他擲刀後,尤里就隨身攜帶著那把短刀。冰冷的刀刃隔著布料貼在腿上,卻讓他有股安心感。他一直沒有找到機會還給對方。夢中燃燒成火海的森林讓尤里感到口乾舌燥,走到房間角落的小桌,上頭的水瓶早已被他睡前喝得一滴不剩,他被迫離開房間。一走出房間外,比在十二區裡自家客廳還要寬敞的開放式空間被夜色佔領,或許是因為他們遠離都城、前往競技場的路上,窗外並沒有他在都城見到的燈火通明,尤里赤腳踩在光滑的地板上,踮起腳尖,沒有一絲腳步聲走到了中島式的廚房。能夠按下一個按鍵就可以有乾淨的水飲用,對以前的尤里來說是多麼不可思議的現象,但是在都城卻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他喝下了一個手掌高的玻璃杯的水,倒了第二杯後,他緩緩走向吊掛著水晶珠串的沙發區,當他專心看著水晶珠串折射在地板的光線時,餘光瞄見灰黑色的沙發突然有什麼移動了一下,快速地單手按上腰上的短刀做出防守動作。轉過頭後,原本防備的姿態才緩和下來,尤里感到一陣無地自容,再過不到一天就要開始的遊戲,讓他繃緊神經,像是在森林裡狩獵,但這種看起來膽小的舉動,他不知道奧塔別克會怎麼看待──有一點小小的動靜就劍拔弩張的小貓?「你為什麼不出聲?」反將羞赧的情緒怪罪到對方身上,尤里一口氣喝完玻璃杯中的水,把玻璃杯往沙發前的矮桌一擺,就坐到奧塔別克的身旁。「你也沒有。」兩人都看向著落地的水晶珠串,奧塔別克又繼續說道,「明天會很忙,多睡一點。」「你也沒睡。」尤里勾起腿,整個人縮進沙發,他的體重使椅墊下陷,讓他不自覺地靠近奧塔別克。對方沒有移開身體,單薄的衣物隔絕不了奧塔別克的體溫,比起緊靠在腿上的短刀,尤里更不想渴望對方的溫度。「我在想計畫。」稍微移動自己的手臂,奧塔別克沒能撥開尤里及肩的頭髮,反而讓兩個人的肩膀更加靠近。「你在想我們的計畫?」抱著雙腿,句子的尾音微微上揚,卻有些模糊不清,尤里原本繃緊的神經慢慢鬆懈下來,眼皮又開始沉重起來。「不,只有你。」尤里沒有再開口說話,千言萬語,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感激、道謝、或是告訴對方剛才自己的夢境?在他還沒注意到奧塔別克前,那雙黑色的眼眸就已經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了,但他甚至不知道奧塔別克曾經和他就讀同一所學校,直到對方提起米拉,他才隱隱約約想起當年的事情,然後過了整整三年,奧塔別克才真正進入他的人生。看著奧塔別克,尤里忍不住伸出手,他的手指點在對方頸側傷疤的上頭,比他高一些的體溫染上他的手指,奧塔別克沒有拒絕他的碰觸,尤里繼續在對方耳下與脖子的交界移動手指,輕柔地劃過那一道與旁邊顏色比較起來略淡的皮膚。「很痛嗎?」尤里忍不住問道,奧塔別克從遊戲生還已經三年,可是那道疤痕並沒有消失,反而不斷提醒尤里,再過不久他就必須面對嗜血野蠻的飢餓遊戲。沒有人打破沉默,尤里的意識已經半沉入夢鄉,但修長的手指依然在奧塔別克的肩頸上徘徊遊走,像是代替那些怎麼也說不出口的話。平靜地,沒了傲氣,沒了怒火,只剩下無限繾綣。「睡吧。」奧塔別克最後握住尤里的手,讓他靠在肩膀上,看著水晶珠串在夜色裡反射著月光,閃閃發亮。他不會再做惡夢了,尤里在閉上眼前這麼想著。

「這個是追蹤器,裝在手上時會有點痛。」穿著白色長袍的中年女性抓住尤里的手臂,把針筒上尖銳的針頭插入他的皮膚,尤里還來不及深呼吸,追蹤器植入皮膚底下產生的刺痛就已經撞入腦袋。在那名中年女性離開後,尤里才放開不自覺抓住奧塔別克的手,早上吃下肚的食物在胃裡翻騰,但他強壓下緊張導致的反胃感,他不想把最後一餐吐出來,畢竟他不曉得遊戲開始後,他究竟有沒有機會再吃下一餐。他和奧塔別克待在最後準備的房間內,除了向上延伸至天花板的傳送門和幾張桌椅,房間內沒有其他的擺設,和訓練中心的房間完全不同,尤里卻覺得這裡更像第十二區──簡陋、沒有多餘的家具、沒有鮮豔的色彩。但他能夠在遊戲中存活下來、活著回到第十二區嗎?尤里換上預先就擺在房間內的衣服,墨綠色的襯衫、黑色的長褲和一件灰色的風衣外套,穿好後他擺動了一下手臂,稍微走了幾步,他只記得來到都城後,維克多為他量過一次尺寸,但他很確定這套合身的衣服絕對不會是出自維克多之手──因為它沒有維克多的搶眼風格。「上場後,千萬不要搶武器。」走到尤里面前,奧塔別克幫他拉上風衣的拉鍊,再次叮嚀他,「跑,不要停下腳步。」「我知道。」尤里深呼吸一口氣,走到傳送門前,他回過頭望著奧塔別克,「跑到他們追不到的地方。」他看著奧塔別克皺起眉頭,然後嘆了一口氣,像是在心裡下的決定,奧塔別克向前走了幾步,站到尤里身旁,他們沉默地相望,最後,奧塔別克從口袋裡拿出一顆黑色的小圓球交給了尤里。「這是……煤精石?」尤里端詳著手中的小圓球,他曾經聽過爺爺提起這種石頭,就算在盛產煤炭的第十二區,好幾年才會挖出一小塊煤精石,「你從哪裡找來的?」「被選為貢品的那年,我母親將它交給我。」奧塔別克握緊尤里拿著煤精石的手掌後鬆開,「現在它屬於你了。」『發射時間,倒數三分鐘。』機械式的人造聲響宣布,尤里轉身走向傳送門,然而抵達門前時,他停下腳步。尤里將手裡的煤精石小心翼翼放進外套的口袋,抬頭看著奧塔別克,「我要是有支小刀,獲勝的機率會大一點。」「你會贏的。」在看見奧塔別克回答後的表情,尤里忍不住想問對方為什麼看起來那麼悲傷呢?明明成為飢餓遊戲裡的貢品是他,為什麼奧塔別克卻看起來比他還要更難過呢?尤里伸手想撫平對方眉宇間的皺褶,他伸出手,但手指僅僅劃過奧塔別克的手掌心就收了回來,他的胸口像是有什麼東西碎裂了,再也拼湊不回原本的樣子。「我等你。」在傳送門關上前奧塔別克說道,尤里還來不及回答奧塔別克,就感覺到腳底的地板開始緩緩上升,過了二十秒,他抵達戶外的競技場。這時,那句熟悉而深刻的句子在廣播響起。「各位先生、各位女士,第六十三屆飢餓遊戲,現在開始!」尤里跟著廣播,無聲地念出接下來的字句。
願機會永遠對你有利。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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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Yuri on ICE│奧尤]Run to you [G][8/17更新][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