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鈴 發表於 2015-7-14 11:15:52

所謂陷入飢餓與糧食美好(完結)[普]

【所謂陷入飢餓與糧食美好】
           ──所謂相對餵食關係系列


許郁德是個內心吐槽滿滿的冷淡傢伙,
羅亦年是個人見人愛的王子殿下(?)
這兩個人沒有相愛相殺,
倒是因緣際會之下成就了飼育員與被餵食者的奇妙關係。

吃與被吃都那麼美麗。


一、那個王子


  她用帶著淺淺溫暖的眼神,偷偷打量他。看著許郁德眼鏡上倒映出蟲子似的程式碼,這種倒映大約讓她難以忍受,她又埋首,窩回畫有小塗鴉的筆記本中。
  
  比起人,許郁德雖然對程式碼比較熟,仍然大概可以猜測,在這樣的場域、這樣的年紀,這樣甜美純粹,公主似的女孩子究竟在想什麼。
  
  ──明明在同樣的地方、同樣都在過暑假,她在讀書塗鴉啃餅乾,他卻在coding兼沒完沒了地debug。也難怪她那無足輕重的困惑以及同情,許郁德相信無論是寫程式還是要擔負養自己的責任,她都一知半解。畢竟據說和許郁德差不多大的她,還是可以向電話那頭傻笑,說她忘了帶早餐,十五分鐘後就有人送來。
  
  那是個小公主剛收假的早晨。許郁德對她的墾丁行沒什麼興趣,畢竟她嬌嗔著曬黑了真討厭卻任由肩上的比基尼曬痕出來見人,都不曉得該說是炫耀式的諷刺還是諷刺式的炫耀。尤其是在她請假玩耍的一週裡,她該接的電話都是許郁德在接,該處理的商品都是他在弄。不知道她能不能要同情就同情得完整一點,別對她的職務代理人那麼殘忍,雖然大家以為會寫程式的都是永恆的面癱、只會回答喔、不擅表達感受的傢伙,但電腦工讀生也是人的,嗯?
  
  雖然如果要任由那樣的小公主想像他是什麼憂鬱中帶點壓抑,壓抑中帶點溫柔、披著冷漠表象的隱藏版王子……許郁德還是寧願當一個看來面癱內心卻嘴碎得要死的路人。
  
  喔好可愛喔好可愛這樣可以嗎,那可以不要再放任指甲油的化學味燻死辦公室同胞了嗎?在這個時候,就應該發揮一下同情心啊,少女。
  
  「你好,請問友庭在嗎?」
  
  正在許郁德心中充滿無限跑馬燈的時候,幫她送餐的那個帥到整間辦公室會發光的帥哥又出現了。許郁德只能在心裡無限咂舌,然後裝作很自然地抬一下頭,養眼約莫兩秒再開口:「她剛剛出去了,應該很快回來。你要不要等一下?」
  
  好像是去休息室光療指甲了吧。
  
  許郁德要是想找她麻煩,就把後半句也說出來──雖然無疑地這會讓他更找自己麻煩,像是聽小公主碎唸著被爸爸念了真煩之類的。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許郁德只是瞟了下沙發示意他坐著等,而發光體先生依照慣例點頭表示理解後,還是站在櫃台邊。
  
  發光體帥哥身姿挺拔、隨叩隨到、被放鴿子卻吭都沒吭一聲。臉皮好看是好看,但也不過是任人搓圓捏扁的傢伙,會被這樣晾著真不意外。
  
  飄過這個想法後,許郁德又繼續無限debug了。
  
  好吧,愛站就站吧,雖然擋著光,但許郁德在盯著蟲子的過程中還能順便瞄一下他深邃的五官,至少眼壓不會那麼高。一個不小心進入狀況,他又掉進螢幕裡了,好不容易確認網頁終於不會跳到奇怪的四次元,已經快三點了。
  
  這瀕臨下班的尷尬時段倒是讓他意外省了午餐錢,希望胃不要抗議。正準備開一包巧克力能量棒,就被打斷了。
  
  「你好,請問友庭在嗎?」
  
  雖然見到你還不錯,但一天出現兩次是怎麼了?送下午茶?還是說其實是從早上站到現在?
  
  「我也不太確定,你要等她嗎?」
  
  「哦,那謝謝。我還是等一下好了。」發光體似乎黯淡了一點,還是站在櫃台邊。
  
  八成又是被隨叩隨到 ,然後找不到人了吧?許郁德在心裡表示理解。雖然那樣對待他的人是前男友。
  
  抱著微妙的憐憫,雖然覺得有點可惜,許郁德還是從抽屜中摸出零食遞到他面前,「要吃嗎?」
  
  他的表情短暫閃亮了一下,卻又馬上回復,禮貌地拒絕 。
  
  雖然有點在意,但手頭上的工作還是比較重要的,於是許郁德又沒理他,繼續喀噠喀噠地收尾。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
  
  一邊瞥著螢幕右下角的小時鐘,一邊補註釋,剛寫完還熟得很,補得還算得心應手,也就有閒心偷懶就是。
  
  正是這份悠閒,才能讓許郁德騰出一點注意力,第一時間發現小公主來了,聽他們瑣碎的聊天和爭執……應該說是小公主單方面的抱怨,什麼「你這樣在工作場合我很尷尬耶!」之類的。
  
  既然會尷尬就不要叫人家來嘛──不小心把這打上螢幕,也就懶得刪了,弄成註釋不會跑到一半卡住就好。反正沒事沒人會開程式碼來看,偶爾發洩一下也無傷大雅。
  
  好整以暇地收了尾,關機,準時簽退,至少在許郁德離開辦公室前,小公主和她差不多是奴才的騎士 還在繼續差不多的對話。無聊透頂。
  
  後來許郁德差不多每天都能聽到小情侶……不,主從的實況更新速報。情報來自小公主的抱怨,或者活生生被閃,正確來說是聽發光體先生如何繼續用寬廣到離譜的耐性寵壞小公主。要午餐有午餐、要飲料有飲料,那怎麼不乾脆要有光你就給個光?他連在心底都沒法掩住嗤笑的語氣──好好的條件卻愛得這麼沒尊嚴,都不知道要從哪裡吐槽起才好。
  
  「嗨,我帶了多先生的甜甜圈,你要不要?」發光體 拎著點心盒走進來,偶爾帶零食的策略,陸陸續續半個月過去也差不多擄獲了辦公室人員的胃,於是他的時常光顧被上面問起時,辦公室很有默契地表示他是某家好吃便當店的外送人員。
  
  「謝啦。」不過偶爾還是不錯的,總不好叼著人家的甜甜圈還嫌。唔,才遲疑了一下巧克力就融了。吃掉吃掉。
  
  上班吃東西也不是什麼正經的作法,還好主管比他們更慵懶,事情做得完就好,上班時間做什麼都沒在管的。
  
  反正進度還好,手上沾著巧克力醬也打不了字,那就休息個十分鐘閒聊一下。等發光體分完甜甜圈回來,許郁德開口:「啊因淹……」
  
  「你要不要吞下去再講啊?」發光體先生非常人性化地抽了旁邊的衛生紙給他,對朋友都算不上的人還是很周到。
  
  「唔。」邊擦手邊咀嚼完,「謝啦again。她今天不是沒班嗎,你還是來了喔?」
  
  「沒班啊……」發光體暗了兩級,就像把吊燈從六個關成三個那樣,「她沒跟我說。」
  
  慘了,開錯話題了。許郁德一邊尷尬一邊不知道怎麼安慰他才好,就算平常在心裡吐槽得那麼兇,看到人家真的難過的時候,也實在不知道怎麼反應。總不能叫他放生小公主吧,那樣講話根本找死。
  
  「你們……最近不太好?」明明兩三天前來的時候還很正常啊,雖然依然是主僕似的相處模式。
  
  「她要我陪她去唱歌,可是我晚上要打工。」
  
  「所以你們白天不能去喔?」小公主也不是每天上班啊。
  
  「也不是啦。」發光體微微閃爍,似乎想到了什麼,明顯充滿逃避意味地裝忙,有夠認真地剝一塊波堤送進嘴裡,「反正就因為這種事吵架了。」
  
  「你會跟人吵架?」
  
  發光體的表情一點都沒變:「對啊。有什麼問題嗎?」
  
  有求必應百依百順只差沒像真正的騎士跪公主而已,你跟她吵架當然奇怪啊。
  
  「……沒有。」
  
  他反而因此笑了,看來完全能理解許郁德的疑惑,「不是不會生氣啦,只是不想讓她生氣,就很少抗議。」
  
  「真辛苦。」
  
  「嗯──」他側著頭笑得有些無奈,有些靦腆,「其實不會。」
  
  許郁德猜那個表情是甜蜜的負荷。光是談起那種瑣事,他的臉頰就微微紅了起來。嘖嘖,這樣的男人真是少見。
  
  那串對話結束後,許郁德只能任由他那「甜蜜的負荷」的表情卡在腦中,覺得有那麼一個人可以讓自己想那麼珍惜,真好。
  
  小情侶什麼的真蠢,被那樣「欺負」了還是那麼開心,只知道傻笑著把對方的任性看作可愛……
  
  可是,真好。
  
  也不過交過一任男友,雙方都沒感覺了,拖著拖著和平分手,不是什麼身經百戰的情場高手,也沒有什麼童年創傷,怎麼就有這種滄桑感了呢?光是找到一個能那麼喜歡的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這幾個小念頭就在腦中盤旋不去,也不是一直一直想著什麼事都沒辦法做,只是在偶爾倒水的時候想起來,在寫工作日誌的時候想起來,打作業的時候、玩遊戲的時候……
  
  連在床上跟右手相處完畢後都想起來。
  
  一邊用衛生紙收拾殘局,把紙團盡數塞到垃圾桶側邊眼不見為淨。手心卻還半是黏膩半是乾涸,沒個人命令自己滾去清理,忽然覺得很寂寞。前男友 也是那樣強勢,自己也那樣寵著他,可他們最後還是和平分手了──和平分手,但都傷透了心。
  
  前男友搬出這個房間的時候,許郁德略略鬆了口氣,覺得終於不用彼此傷害,結果分手後的三個月,攤在床上睡不著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想起來。很想要有一個可以保護的人,然後因為被需要而滿足,因為充滿默契的對視而高興。
  
  原來過去的糟糕其實也沒那麼糟,相對的美好也沒那麼好。這種卡在過去出不來的感覺,讓人焦躁極了。這時候再看看暑修不知道在硬什麼的作業轟炸,就覺得這種外務好像也沒什麼了──才怪。 本文最後由 蝕鈴 於 2018-9-30 00:31 編輯

蝕鈴 發表於 2015-7-16 22:15:52

二、那夢遊人


  於是就算最近糾結透了,許郁德沒打工的時候還是得駝著塞不進書包的原文書往圖書館窩,畢竟他需要一個提供免費冷氣的地方讀書。
  
  舒適的位置不多。畢竟要遠離窸窸窣窣假讀書真聊天的團體,又要稍微涼一點的地方。略略繞了一圈,舒適的幾個位置基本上都有人了,許郁德稍微看了看,挑個位置坐下,對面用一本單薄、看似輕鬆的兩性書籍佔位置,如果是來圖書館娛樂而不是為了考試……應該會很認真看書,不吵。
  
  拋開那些瑣碎的考慮,許郁德也就進入讀書狀態,緩慢而穩定地開始寫題目。
  
  直到對面回來為止。許郁德發現動靜抬眼一看,只見發光體臉上擺明是猶豫要不要拉開椅子坐下。
  
  你猶豫什麼,我看起來像會吃人嗎?
  
  許郁德照例跟他點個頭,只是低頭後的動作從寫程式改成看原文書。卡住了就想,想不通就重看過程,懂了就寫,不懂的只好留著回去求室友,這本來是個有效率的流程,但被突然回來的發光體打斷了。
  
  腦袋開始不受控制地浮現無關緊要的念頭,看兩性書籍的是發光體耶?看來他跟小公主的狀況真的不太樂觀?該不該關心一下啊,可是明明只是同事的朋友,或者超級廣義的同學,隨便問又好像很多事……
  
  然後對方先推了張紙條過來。
  
  「念書?」
  
  就這樣?不要說搭訕,這連作為聊天都爛透了。許郁德差點再跟他點頭就把紙條推回去,但他還想繼續交流,所以還是乖乖提起筆寫了。
  
  「對。你也是?」結果自己的問句跟他一樣爛。
  
  「嗯。」
  
  紙條對話就這樣停了。
  
  真的就這樣?
  
  聽到對方寫字的聲音,許郁德會不時抬頭,多少抱著一點繼續筆談的期望。在數度確定發光體寫的是筆記本而不是紙條之後,他有種梗著話不能說的失望。為了這種根本只有打招呼的事情遞紙條,到底是想怎樣啊──他發現自己的腦袋停滯的程度再升一級,已經沒辦法思考什麼計算過程了。
  
  偷偷觀察發光體,這人明明在看閒書卻刷刷地作筆記,時而皺眉時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認真過頭了吧?
  
  他一邊心不在焉地翻著厚重的原文書,一邊補足自己的內心小劇場,一晃眼就到中午,對面又推了一張紙條來。
  
  「吃飯,一起?」
  
  「好。」
  
  小吃店。
  
  「所以你剛剛都在糾結這個,」羅亦年邊倒紅茶邊笑,遞了一杯給許郁德,「光一個『要不要問』就讓你想了一個早上?」
  
  「……嗯。」好啦他就小劇場多嘛又怎麼樣,「我就覺得這種事情不該亂問啊。」
  
  「可是你還是問了。」羅亦年喝了一口紅茶,笑得很不客氣,「早點決定不就好了嗎,害你早上不能讀書我很過意不去耶。」
  
  「所以你到底要講不講啦?」儘管羅亦年的笑非常爽朗,但此時在許郁德的眼裡根本就是嘲笑。
  
  好不容易收斂了些,羅亦年終於開始認真說:「我之前不是跟友庭吵架嗎?算是私下檢討吧。」
  
  羅亦年說他不是那麼了解友庭在想什麼,不是很明白她為什麼這麼需要他陪,但是只要友庭要求了,他就會做好。比如說送早餐,比如說擠出時間陪她唱歌,比如聽她叨叨絮絮新電影演了什麼……羅亦年說,好多東西都是從書上看來的,那些他以為沒那麼重要的東西,原來對女孩子來說那麼重要啊。
  
  「所以我會習慣性看一下最近哪裡沒做好啦。」
  
  啊,又是那種甜蜜的負荷 的表情。
  
  「真的假的,好男人欸!」
  
  「哈哈……」
  
  許郁德繼續跟他嘻嘻哈哈,中間偶爾塞一兩口飯到嘴裡,不過這次心裡想的他還真不敢提──反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也許裡面有不為人知的愛情成分,搞不好她真的沒什麼惡意,只是覺得這樣很好很甜蜜……只是就他的理解,很難把總是小公主那樣的人歸類於真的喜歡她男友。
  
  「嗯……雖然她口頭上還沒原諒我,但她肯像以前一樣打來說晚安,應該沒問題了。」
  
  「哦。」看著對方半垂著眼,很是溫和的神情,許郁德不知道怎麼接話才好,「所以你們沒事了?」
  
  「沒事了。」
  
  下午他們回到圖書館繼續念書,因為早上的怠惰,許郁德不得不拼死拼活地寫,好不容易才了結今天的進度。
  
  啊──無聲地伸個懶腰,才發現羅亦年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不然,等他一下好了。
  
  默默觀察對方桌上的書,一下午他又看了另一本兩性書籍,還有疊在旁邊插著書籤的。是在交女朋友還是養小孩啦……人家顧小孩照書養就算了,你這就算是初戀女友也有點大驚小怪啊?
  
  許郁德又在館內閒晃了兩圈,算一算也逛了十來分鐘,差不多六點要閉館了,他才回去把人搖醒。
  
  羅亦年慢悠悠地坐起身,額頭的紅色壓痕和半睜不睜的眼皮讓許郁德有點想笑,這時候就不發光了,很一般很自然的學生樣子。
  
  「我差不多要走了,你要不要一起吃飯?」許郁德用氣音說。
  
  對方沒有反應,他只好再湊近一點重複一遍。也許是句子太長,也許是氣音太模糊,羅亦年只是眨眨眼睛,朦朦朧朧地看他,沒動。連許郁德有點遲疑地搖他的手臂都沒什麼反應,完全放空地任他晃。
  
  是還沒醒的意思嗎?如果把他丟在這裡也只會被趕出去,然後像這樣半睡半醒站在外面發呆不就很尷尬?
  
  許郁德乾脆走到他旁邊,捏著上臂把人從座位上拉起來,羅亦年倒是配合,睡眼矇矓歸睡眼矇矓,仍然乖乖站好,然後乖乖被拉著走。
  
  真是奇妙的一天,第一次見識到有人剛睡醒的狀況像夢遊一樣。拉著羅亦年的手腕在人行道,很有相約散步的錯覺。
  
  「嗯?我不小心睡著了?」背後身後人突然冒出這句話,聲音啞啞的。
  
  「你醒囉?」許郁德愣了一下才回頭,「我人很好吧,沒讓你被關在打烊的圖書館裡。」
  
  「哈哈……怎麼可能。」
  
  「你不知道那次鬧很大?之前就有工讀生偷懶沒巡樓層,有人睡著被關在裡面。」
  
  「真的假的,那我不就要好好感謝你?」羅亦年笑了笑,「不過看我那樣夢遊你沒被嚇到喔?」
  
  「不就還沒睡醒,有什麼好嚇到?」
  
  「那這個我就嚇到了。」羅亦年看看被許郁德拉著的手腕,晃了兩晃。
  
  許郁德這才放開手,「哼哼,難道我要拖著你的後領走到這嗎?早知道就放生你。」
  
  「喔──不用擔心,我夢遊時走路還是很可靠的。」他小跑兩步追上來,跟許郁德並肩走,「不過你要帶我去哪裡啊?」
  
  「抓去賣掉啦!」
  
  「不要啦大哥,不要把我賣掉,這樣很可憐欸。」
  
  「那先把你養肥再賣掉啦。」
  
  雖然態度坦然的很,也的確是因為必要才握住羅亦年的手,不過放開的時候,許郁德私心上覺得有那麼點……可惜。這種時候就覺得多管閒事好像不是好事,沒有過肢體接觸的話,應該可以欣賞欣賞就過去一切沒事了啊!有女朋友的人耶他在心動什麼啦……
  
  交男朋友已經很難了,還要不受控制地有點喜歡非單身直男,這什麼糟糕的運氣啦!他很想就地蹲下摀臉反省或仰天長嘯,可惜他沒有。
  
  許郁德還是跟羅亦年說說笑笑地吃完晚餐,回宿舍時發現原來他們住同一棟,許郁德隨便找了個藉口先回房了,不然他怕這小小的情愫沒控管好的話,哪天自己失心瘋跑去敲羅亦年的房門。
  

蝕鈴 發表於 2015-7-22 20:39:57

三、那壞掉的電燈



  不管只有打工、暑修和圖書館的暑假再怎麼無聊,日子還是要過的。
  
  朋友都放假回家去了,沒人約得出門,所以許郁德最大的娛樂,大概也就是等待羅亦年除了給小公主的供品之外順帶捎來的點心,還有邊跟發光體相處邊打在註釋區的瑣碎記事。一個多月過去,多虧了「發光體點心時間」,許郁德已經從甜甜圈到綠豆湯,甚至切得小塊小塊正好入口的西瓜都吃過了。而他當然捧場得很,除了接受餵食和回饋各種讚美轟炸給餵食者之外,發現了什麼好吃的,也一定會帶一份給羅亦年,充滿著食物交流的友誼持續著,連帶那份小小的暗戀也一併被餵養著。
  
  好像不太妙吧,名草有主了還要巴望著人家,雖然依照發光體對小公主的寵愛度,「橫刀奪愛」這個罪名自己想背搞不好還背不起來。但看看小公主和羅亦年的互動,在他們之間變相的撒嬌和體諒包容被吵架磨得愈來愈寡淡之後,許郁德又覺得無所謂了,他們小倆口間的事又跟他沒關係……反正自己暗戀歸暗戀,他們就算分手了,羅亦年要不是單身,就是哪天又變成另一個女孩子的男朋友了。
  
  *
  
  許郁德收拾著桌上堆積如山的紙張,然後覺得開門走進來的羅亦年很奇怪。基本上發光體幫女朋友做足了面子,就算是同一種食物,送女朋友和順便做人情還是有差別的,所以平常他提的多半是一個粉紅色的無嘴貓點心盒加上另一份沒有特別包裝的食物。
  
  但今天的粉紅點心盒不見了。
  
  「嗨。怎麼啦?」許郁德邊問邊偷偷在鍵盤敲下「他們好像吵架了」。
  
  羅亦年沒說話,只是從袋子裡撈了三顆金莎放在許郁德桌上,就照慣例拎著袋子巡迴辦公室,他回到許郁德的櫃台前,面無表情地把紙袋摺好。
  
  「你不吃?」許郁德愈看愈覺得不對勁,暫時把食物推到一邊,瞄了一眼時間,臨近中午。
  
  「你待會要不要吃個午餐還有說說你怎麼了,我下午沒班。」許郁德看著沒什麼笑容只會點頭的羅亦年,確定他有聽進去,「那你可能要先去店裡坐一下,我十二點結束。」
  
  「……嗯。」
  
  好不容易才換來這一聲,嘖。暫時只能埋首工作了,只能默默希望羅亦年的狀況不要太糟。
  
  「羅亦年你來這幹嘛?」才想繼續埋首工作,旁邊就突然一把女聲爆出來了。
  
  許郁德身為旁觀者,忍不住在心裡吐槽:在工作場合開戰?他真的再度佩服起小公主的智商──明明他認識的其他女孩子都很聰慧知進退看場合的啊,果然人的個體差異是很神奇的吧?
  
  「送東西。」羅亦年看著她回答。
  
  「送東西?」她顯然看到了辦公室同仁桌上的金莎,聲音高了起來,「我說隨便你就真的隨便你?拿別人的東西送人你是不是太過份!」
  
  「那是我買的。」羅亦年的聲音平平的,低低的,「妳的金莎花我一點都沒動,託給妳室友放妳桌上了。」
  
  「你,」小公主話一噎,「那你還來這幹嘛?不是管很多,我不給管了不行嗎!」
  
  「……嗯。」羅亦年沒說什麼,但他用力閉上眼的樣子,讓許郁德很難過。
  
  「那就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她抱著公文,氣勢萬鈞地推門出去。
  
  辦公室的人們一個勁地裝沒事,邊用LINE互相發表感想。許郁德深深嘆了口氣,低聲和小組長商量了半小時的假,然後拎著還在原地神傷的羅亦年走了。
  
  *
  
  這次他們稍微奢侈了一把,挑了速食店,至少是個好一點的談話環境。
  
  羅亦年的臉色還是很糟,但他至少會用平板的聲音說話和吃東西了。
  
  「友庭一直都有其他的追求者,我雖然很在意,但她也沒有接受的打算,我也就沒說什麼,一直很努力做個好男友。」羅亦年講得很慢。
  
  但是在小公主捧著別的男生送的金莎花去找他,邊唸著:「你都不會送我這麼浪漫的東西耶。」的時候,他相當生氣地要小公主尊重男朋友的身分,不要連別的男生的金莎花都收。於是小公主爆炸了,霹靂啪啦地抱怨他之前不管現在就要管,愈來愈誇張云云,然後甩下金莎花淚奔。
  
  直到剛剛鬧那一回,他頭一次覺得,那把嬌脆的聲音讓人這麼心力交瘁。
  
  看羅亦年這樣,許郁德索性拿過對面一點都沒動的可樂,插了吸管推回去,「快喝降火氣。」
  
  「這又不能降火氣。」
  
  「那不然檸檬紅?」許郁德揚了揚自己的杯子。
  
  羅亦年聳聳肩還是就著可樂吸了兩口,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視線卻飄得老遠,「我不是怕她跟別人怎樣也不是難過,可是這樣就很……很誇張啦。」
  
  「巧克力什麼的就廣告炒作,你在意就輸……」
  
  「就是因為是炒作感覺才這麼爛。就像考試努力很久,結果一個爛咖作弊得到第一名一樣。」
  
  「……」
  
  羅亦年捏著那杯可樂,紙杯微微凹陷,「對啦,其實金莎花又怎樣?」他愈說愈小聲,「可是那種她覺得重要、覺得喜歡的東西卻不用我送了,別人送也可以,她都那麼高興……這樣我都開始懷疑我到底重不重要。」
  
  最後那串幾乎是氣音,聽著這樣隱忍的聲音,許郁德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冒出芽的擔心還有偷偷混雜其中的心疼,只好用手肘推推羅亦年,「好啦不要在意,過兩天講開就沒事了。」
  
  「……」羅亦年沉默了一下,「我之前每次都這樣想。」
  
  「那就好啦。」
  
  又瑣碎地聊了一陣子,好像要轉移焦點似的,他們的聊天內容幾乎全是廢話,但氣氛還是沒有輕鬆起來,半小時後目送羅亦年騎車回去,許郁德謊稱要在附近辦事,就不讓他載了。
  
  他在對話過程中只覺得發光體好暗,實在不敢再回想羅亦年那明顯失落的表情,那表情擺明了是快堅持不下去了的樣子,這樣自己會不小心抱有虛幻的期望啊……大吵小吵不是沒聽說過,但對於負面情緒,這還是發光體第一次鬆口,那事情一定嚴重了。
  
  吵架了對外裝沒事,難過也不能被看出來;要去找他家公主低頭,要哄要被罵;事情過了,還把傷心事攢著,自己跟自己開檢討會……
  
  那是發光體的難過啊,那麼拼命掩飾、拼命堅強的人,不小心從殼的裂縫裡滲出的難過啊。
  
  他實在不明白小公主怎麼沒看懂,男生就那麼簡單,堅強彆扭起來倔得跟什麼一樣,但就算痛死也要挺住,因為是守護者,因為要保護心愛的人。
  
  夜風很涼,嘴裡檸檬紅的味道還是很清新,可是許郁德覺得自己快吐了,很久沒有這麼糾結,很想索性算了。但這不是自己的事啊──自己的事情最好處理了,說放棄就放棄,要難過就連續一週下班後閉嘴到底、直接回家,窩在棉被裡難過死,然後隔天復活,快刀斬亂麻對他總是很有效的。
  
  可是,那是發光體的煩惱,那是他解決不了的問題。
  
  煩死了,社會規範養出這種爛個性,心裡明明想那麼多,卻只有浮面的垃圾話,一個男生對另一個男生說真心話,要不被嫌噁心,不然被嫌矯情。又怎樣我真的關心他啊,可是關心了還要憋著不能講實在太難熬了。
  
  最後他還是只能摸摸鼻子,搭公車回去。就算是難熬的日子,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
  
  接下來的日子,羅亦年消失了。許郁德班還是照上、圖書館還是照去、在宿舍門口刻意放慢腳步,但原本感覺那麼小、那麼輕易就能碰見對方的校園,現在突然大了起來,留心了一個禮拜還是等不到他。
  
  還是多虧了羅亦年飛思不可上穩定轉貼的歌曲,才讓許郁德覺得安心一點──他只是不想出現,至少他沒事。
  
  結果先熬不住的人是小公主,某次下班後她默默跟了許郁德一大段路,被許郁德發現之後才期期艾艾地向他問羅亦年的動向,許郁德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小公主,他不是你男朋友嗎,怎麼問我呢──當然許郁德沒把這麼尖銳的話說出來,同事還是要當的。
  
  「我不曉得,大概一個禮拜沒看到他了吧。」
  
  「真的喔……」她用黏黏的聲音表示遺憾,「那、那你如果看到他,可不可以跟我說?」
  
  「妳自己去找他會比較好吧,」許郁德挑眉,「而且老實說妳跟他的聯繫方式一定比我多。」
  
  小公主低著頭,「可是他不接我電話。」
  
  「網路咧?」
  
  「一樣。」
  
  許郁德想了一想,「你們那天在這裡吵完之後,還有下文嗎?」
  
  她頓了一下,不太情願地說了:「後來他又找我出去談談,談完就不見了。」
  
  「就這樣?」
  
  「嗯。」
  
  許郁德本來就因為被尾隨不太高興,聽小公主也沒有要詳細說明的意思,乾脆雙手一攤:「光這種敘述我也幫不了妳。」
  
  小公主一急才繼續說,「我以為他跟以前一樣氣一氣就沒事了嘛,而且他最後說了『妳喜歡就好』,我就想說他可能是氣頭上過兩天就沒事……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就跟以前一樣耍耍任性而已嘛!他都順著我、對我那麼好,這次應該也跟以前一樣,可是……」她急到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可惜許郁德一點共鳴都沒有,愈聽愈火大,「可是沒想到這次他就不見了嘛!」
  
  幹,老子捧在手心都來不及的人讓妳這樣糟蹋,死小孩滾一邊去讓專業的來!
  
  「妳也知道他對妳好,那妳幹嘛老兇他?」許郁德這才發現自己的語氣愈來愈冷淡了。
  
  「他、他如果很愛我的話,就不會介意那種小脾氣啊。」
  
  大概是氣過頭了,許郁德的心情從瀕臨爆炸到像放了氣的汽球那樣縮得極度乾癟,光是跟小公主講話就用盡耐性。
  
  最後他只好擺擺手,「妳如果不想讓他變成前男友的話,自己看著辦吧。」
  
  珍惜妳男友,不然你們真的分手了,老子就是不計代價地盯緊他,哪怕妳尋死覓活決不讓他回頭──這是許郁德一直沒爆出口的威脅,而這幾天因為各種刺激已經內化成心理狀態了。
  

蝕鈴 發表於 2015-7-28 21:42:23

四、那騎士先生


  這些有的沒的對許郁德造成的困擾愈來愈強烈,本來沒怎麼糾結,現在羅亦年差不多人間蒸發,然後小公主又找錯人說些令人火大的話,讓他整天整天的浮躁。

  小公主跟他前男友都一個樣,許郁德不是不明白,他們就是脆弱、不安、想用奇怪又逼人的方式撒嬌,但是他真的很難忍受羅亦年被這樣對待──或者說,羅亦年居然也允許某個人這樣對待他。

  該死的一個一個都不知道珍惜怎麼寫,不管是珍惜別人還是珍惜自己都一樣!

  許郁德覺得頭很痛,連今天特地買來降火的綠豆湯都喝不下去,一怒之下還是直接打給羅亦年。

  「喂?」

  電話那頭的聲音正常得很,許郁德突然覺得安心不少。也是嘛,吵架也過了好一陣子,應該沒什麼事吧。

  「我許郁德。你最近不見了?」

  「呃……有點忙。」

  「哦,我差點以為你被抓去賣掉了。」

  「哼哼,就你會打這種算盤而已,你怎麼那麼喜歡把人家賣掉啊?」

  「看你帥啊,賣個好價錢科科。」偷偷稱讚然後偷偷用欠揍的笑聲掩飾掉,許郁德現在才覺得原來這招不只有趁亂告白好用。

  「用臉來算錢的話那就賣不出去啦,根本就天價。」

  「……」許郁德頓了一下,覺得這人還真敢講,「那你就滯銷吧。」

  「呵呵不會滯銷啦。欸對,所以你找我要幹嘛?」

  「確定你還活著啊。」

  「喔,那我活得還滿好的,啊還有事嗎?」

  「那個……」

  「嗯?」

  「下次我要喝綠豆湯。」來點供品給林北降降火氣。

  許郁德本來覺得轉告一下小公主的事好了,但還是別淌這渾水吧。

  「你到底是打電話來關心我還是來討食的啊……」發光體嘖了一聲,「好吧,綠豆湯就綠豆湯,掰掰。」

  掛了電話,通話時間四十七秒。

  許郁德突然覺得為發光體糾結真是太不划算了,卡在心裡一個禮拜的事情居然在一分鐘內就結束,這種久違的身心舒暢感究竟……他覺得這已經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問題在他那從來沒發現的粉紅冒泡戀愛狀態啊!

  萬一下一個階段進展到想到羅亦年就會傻笑的話,許郁德應該會重新忖度自己是不是經得起這種甜蜜的負荷──實在有點敗壞形象啊。

  他能不能喜歡或者被喜歡到願意無視形象的狀態,自己也沒有多大把握。但反正他不得不承認和發光體閒聊的那種安心感,形象什麼的身外之物就暫時擺一邊,應該沒關係吧……這樣的念頭讓心中默默被餵養的暗戀吃了一頓大餐。
  
  那通電話確實有效地安撫了許郁德,至少他不會在小公主用巴望的眼神看他的時候,一直想要扯她領子把她整個人吊起來,叫她搞清楚狀況。

  許郁德本來氣得要死,一天一天過去,他變得越來越不在乎了。這兩隻要分就分了吧,反正世界應該沒那麼無下限,差不多可以確定發光體的下一個會更好了。

  在跟羅亦年鬆散的聯絡中大概知道發光體跟小公主目前冷戰中,而且大有愈來愈久的趨勢,看看隔壁座位的小公主,從一開始的後悔、委屈到現在攤著張臉不太報期望又無可奈何,大概也是害怕失去知道怕了。

  但怕了有什麼用,又不是可以左右人生的重大事件,人家再對她好了,一陣子之後就會故態復萌──許郁德還是必須承認,自己雖然知道這種小女孩子沒什麼惡意,但就是沒辦法認同。

  *

  然後又是一串忙碌的日子,原本負責活動的剪片的工讀生離職了,所以網頁不急著更新之餘,許郁德還要兼上剪活動影片的工作,整天整天的趕進度,於是不知不覺間也快開學 了。

  對他來說一切的一切中最痛苦的還是上字幕,連逐字稿都要自己聽,偏偏講者咬字含糊不清、收音又不夠良好,聲音開到大得誇張才聽得懂。還好他手機放在口袋開震動,不然鐵定會錯過羅亦年的電話。
  
  許郁德火速走到廁所接起電話:「喂,什麼事?」

  對面卻一片沉默,許郁德拿開手機看了一下,確定沒斷訊,「羅亦年?」

  「……」那邊只有不大穩定的呼吸聲。

  「說話,你不出聲音這樣很噁。」

  「我,我跟她分手了。」

  「嗯。」一時之間千頭萬緒,許郁德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那頭的聲音還算平靜,只是說話很慢,「嗯,你要不要吃消夜?」

  兩人很快敲定了時間地點。
  
  見了面,羅亦年卻還是平常那副樣子,唯一可以算是異常的是他安靜不少。

  許郁德也不逼他,就隨便羅亦年沉默地啃雞排,自己閒扯一些像是「你錯過我之前帶去的超棒水果盒」之類的廢話。

  一方不知道怎麼開口說,另一方不知道怎麼問比較不傷人。

  真是個尷尬的局面,許郁德想。但這種尷尬還是比羅亦年的消失狀態好上那麼一點點,所以他也就認了。

  饒是如此,他還是眼明手快地扯住突然起身的羅亦年。

  「不想講啊?」

  「買個酒。」

  「喝了又不會比較好。你只說要吃消夜,」許郁德語氣平常,手勁倒是有點重,「而且我不想扛醉漢回宿舍。」

  羅亦年嘆了口氣,慢慢坐回位子上,還醞釀了一下才說得出口:「友庭昨天來找我,因為我從吵架開始推掉她所有的約,兩三個禮拜吧。

  「我沒有辦法接受她對朋友界限的不在意,然後她也真的是不在意,所以完全沒辦法理解我在介意什麼。雖然她哭著說會改、說她太任性了不對……可是我覺得我已經沒辦法再繼續了。我崩潰她也崩潰,然後分了。今天早上比較冷靜了才打給你,剩下你知道了。」

  「……嗯。」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許郁德只好看著他,等他繼續講。

  羅亦年垮著肩膀,「大概是因為覺得難過的時間比高興多吧,而且認知不一樣好像也不是能改得過來的事情。」

  安靜了一陣,彷彿要再開話題似的,羅亦年又說:「對了,友庭說什麼問過你問過別人之類的,是怎麼了?」

  「她想透過我找你,只是我沒答應。」而且在心裡把她削了一頓。

  「哦,」他表示理解地乾笑,「我跟她的問題不該煩到你,抱歉。」

  「沒差啦。聽說你一開始不接她電話?」

  「也不是針對她,」羅亦年的視線放在很遠的地方,「吵架那時候心情爛透了,除了工作,誰的電話都沒接。埋頭打工十幾天終於覺得好一點,才又正常生活……結果那串未接來電,除了她的電話以外,就沒別人了。」

  「所以我後來打過去的時機很正確嗎?」許郁德不禁失笑,「你還可以跟我講些有的沒的。」

  「一方面是平靜一點了啦,」羅亦年調回視線,看著許郁德,眼眶裡還殘餘一點點水光,「另一方面是終於有其他人打給我,讓我覺得我還不算活得太失敗,沒有真的談個戀愛談到沒朋友,所以那時感覺還滿好的。」

  「呃,你有因為約會爽朋友約?」

  「……嗯。」

  「哦,難怪會擔心嘛……不過話說回來,暑假大家都回家誰會沒事打電話啊?」

  羅亦年愣住,「……是嗎?」

  「果然情緒激動會降低智商啊。」許郁德一臉沒辦法的樣子,拍拍羅亦年的肩膀,「你連自己人緣好不好都搞不清楚嗎發光體先生?」

  「那你又知道了?」

  「我神通廣大,可以直接占卜出你的人際關係。」許郁德繃著臉不想笑出來,「為了報答我的神準占卜,下次請再帶一杯綠豆湯作為謝禮,微糖。」

  「好吧,你強。」羅亦年聳聳肩,笑了。
  
  其實除了辦公室那群被零食收買的,其他的許郁德也不知道──出門都私下約沒共同朋友,也沒聽他提過別人,哪裡曉得。但如果能讓羅亦年高興一點,這種小唬爛也沒什麼。

  後來不知道怎麼聊的,得出「失戀」就是要唱歌這種奇怪的結論,於是他們去夜唱了,然後忍不住唱到睡著了。

  隔天醒來,許郁德拖著羅亦年出KTV大門的時候,被刺眼的正午豔陽戳醒,許郁德摸出手機想看時間,倒是先看到五通未接來電……這倒讓他四點才睡的腦袋瞬間驚醒──夭壽,今天有排班啊!要是之前他意識還不夠清楚,至少現在徹底醒了。

  一陣慌亂後,許郁德還是決定端好平常上班模式的無表情臉,默默把手機收進口袋,暫時當作沒這回事,旁邊羅亦年還是半夢半醒任人魚肉的狀態。

  小心翼翼地牽著夢遊中的羅亦年到機車旁邊,他居然還沒醒。

  「鑰匙咧?」許郁德伸出手在羅亦年的眼前揮揮。

  「啊?」

  「你的機車鑰匙啊,不然我們走路回去嗎?」

  羅亦年還是用一種柔軟而困惑的表情看他,無法消化。問半天問不出答案,許郁德心一橫,乾脆直接從他口袋撈了。

  然後羅亦年忽然往後縮了一下。

  「怎麼我每次在你旁邊醒來,畫面都這麼刺激?」羅亦年看著許郁德從自己牛仔褲左邊口袋摸出鑰匙,忍不住發表感想。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醒的時機每次都那麼奇妙,」許郁德把叮叮咚咚的機車鑰匙塞回去羅亦年手中,「早個十秒你就可以自己拿了。」

  「好吧。可是我好餓,你要不要吃早餐?」

  現在中午欸。

  許郁德還來不及回答,手機就響了。

  對方聲音之大,完全可以讓兩人聽得一清二楚:「阿德你終於接電話了!你怎麼現在還沒來?」

  ──打工那邊來不及請假,都這樣了不如裝死吧。

  「我發燒,頭很痛,」他的聲音立刻變得有氣無力,「我五點多冷醒想說再睡一下,然後就現在了。我想請假可以嗎?」

  羅亦年瞪大了眼睛,一臉荒謬。

  「是喔,啊那你好好休息啦,我幫你跟劉姐說。」

  掛了電話,許郁德看著羅亦年複雜的表情,「幹嘛,捨命陪君子不好喔?」

  「……你明明要上班還跟我夜唱,然後現在在那邊請病假?」

  「我以為自己起得來啊。」才怪。還不是捨不得放不下跟放不下捨不得!

  羅亦年倒是沉下臉來:「你下次有事就講,不要這樣。」

  「好啦好啦──事有輕重緩急嘛,」許郁德無所謂地笑笑,「反正我們跳過早餐直接吃午餐吧,我也餓了。」  

千鳥 發表於 2015-7-29 22:33:05

好萌的文ˊqˋ!!
餵食與被餵食也太可愛>///<!!
兩人相處得好融洽啊,接下來就要日久生情了嗎www?
偷偷問一句,誰攻誰受來著qwq

蝕鈴 發表於 2015-8-8 10:20:58

本文最後由 蝕鈴 於 2015-8-8 10:24 編輯

五、那個北七

  照理說睡不好加上失戀心情不好,不是應該沒胃口嗎?但羅亦年扒飯的速度之快,讓人瞠目結舌。
  
  反倒是許郁德吃得有一搭沒一搭的,盯著吃了很久還是堆積如山的炒飯,再對比一下對面的空盤,開始懷疑到底是誰失戀。
  
  「欸,你什麼時候那麼會吃?」許郁德揚了揚筷子,指對方的盤子。
  
  「一直都這樣啊。」
  
  「騙誰,一開始明明就沒有。」
  
  「哦,」羅亦年尷尬地扯扯嘴角,「剛認識嘛比較愛惜形象。」
  
  「那現在熟了就隨便囉?」
  
  「反正昨天那種丟臉的你也看了,這種的小case啦。」他聳聳肩,乾掉手邊的開水。
  
  「話是這樣說的嗎?」許郁德還是吐槽他了,不過偷偷覺得被相信的感覺很好。
  
  ……許郁德想,會因為羅亦年一個仰頭喝水就覺得他莫名性感的自己,一定有病。
  
  ──不過下次還是努力發掘好喝的飲料好了,而且要沒有吸管的!
  
  後來在羅亦年的提議下,他們又去了圖書館,羅亦年這次選了本《你其實不懂她》;而許郁德桌上隨便攤著一本名人傳記,實際上則看著發光體發呆。
  
  不知道羅亦年療傷需要多久,如果能趁這段還可以接近的時日,偷偷汲取一點溫暖就好了。等到該冷靜的時候,就可以藉著這些時日被餵養的回憶,安慰自己守緊好友的位置了。跟女生搶男朋友太難看,這種鳥事他還不想幹。
  
  望著埋頭讀書的羅亦年,他想:這條路還是苦澀多於甜蜜的,我們不一樣,其實也不錯。你這樣一心一意的傢伙、連跟人家對罵都不會、難過了只知道躲跟自我檢討的白痴,在這狹小的圈子找人,一定更不容易了。
  
  因為注意力渙散,心思完全不在書上,許郁德覺得時間過得很慢。以為自己看著羅亦年很久了,其實不過半小時。筆直的坐姿、略略低下的頭還有緩慢翻書的手指,看久了、習慣了,其實也沒那麼好看,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手也就是一般男生的手,沒有其他的香味,穿著滿街都是的白襯衫。
  
  但是,好喜歡啊……
  
  喜歡到就算因為熬夜頭痛得要死,還是想省略補眠繼續偷偷看著的那種喜歡啊……
  
  在心裡抱怨著羅亦年怎麼就不累呢,只要小小分心一下、不經意抬個眼的話,一定會發現有人光明正大地偷看著他的啊。
  
  「唉……」趴在桌上嘆氣,對面的羅亦年還真的因此給了個詢問的眼神。
  
  擺擺手表示沒事,許郁德就側過頭裝睡,留意羅亦年的動靜好一陣子,聽著規律的翻頁聲,然後頭痛愈來愈嚴重,還是忍不住睡著了。
  
  *
  
  睜眼。
  
  上鋪,還有腿伸直就會踢到的床尾隔板。沒什麼印象,莫名其妙就回到宿舍了。
  
  許郁德有些恍神地想,枕頭好像有點高,脖子有點僵。
  
  ──可是他根本就沒有枕頭啊!
  
  「噢!」許郁德翻身跳起想下床,重重撞到上鋪的床板之後彈回來,痛得蜷成一團。
  
  「有沒有怎樣?」羅亦年轉過椅子來看他。
  
  「超痛的──」
  
  「激動欸你……」確認許郁德的頭沒腫之後說:「你不是也住宿嗎,還會撞到?」
  
  「就很突然啊!」許郁德表示抗議,但他只能側躺抱著頭瞪人,「你房間喔?」
  
  「嘿啊。」
  
  「怎麼把我弄回來的啊?」
  
  「我叫你叫不醒啊,想說反正很近就揹回來了。」羅亦年微笑著聳聳肩,「我人有沒有很好,都沒把你賣掉。」
  
  「……你下次還是放生我好了。」許郁德嘆了口氣,想說萬一被班上同學看到,一定一整票來盧他「承認」羅亦年是他男朋友,這種甜蜜的負荷……他還是算了。
  
  「幹嘛,怕丟臉?」羅亦年把椅子往床的方向挪了挪,「因為你睡在一個男生背上?那就是你熬夜累掛了而已,又沒什麼。」
  
  「不是那個問題啦……」
  
  「那是什麼問題?」羅亦年好笑地盯著他的眼睛。
  
  許郁德跟他對看了一會,忽然惱了,摀著臉含含糊糊地冒出一句:「好啦就怕丟臉啦……」
  
  「哈哈,承認了喔。」羅亦年笑了,大抵是覺得這樣很有趣。
  
  許郁德也不管自己躺的是人家的床,揪著被子翻過身去不甩那個嘴上難得勝利的傢伙。羅亦年也就隨他去,只是把椅子轉回書桌那面,繼續聽他的歌、刷他的非撕不可。
  
  煩欸,不知道自己在少女心什麼,不過是被看看而已嘛心動個啥啊……可是,他也很想真正「承認」什麼啊!如果可以坦白說就好了。如果可以跟羅亦年說「我不想被同學八卦因為你又不是我男朋友」還有「反正你也不喜歡男人我不想被那種夢幻狀態的玩笑刺激」就好了。
  
  如果我夠有種,敢忽然勾著你的脖子臉跟臉貼超近地跟你告白就好了──許郁德抱著被子偷偷嘆了口氣,覺得自己敢在人家床上裝傻打混,卻不敢有話直說,矛盾透了。
  
  只敢想不敢做、只會在心裡默默吐槽也不敢說出來,其實是差不多的事情啊。許郁德也不是沒有煩惱過自己的性格缺陷,但是如果可以想一想就突然克服了,那應該也不會養成這種個性吧?這種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讓他困擾了很久,至今無解。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
  
  「你再往這邊滾會掉下來喔。」發光體用平和的聲音適時提醒了自己床上躁動亂滾的傢伙。
  
  許郁德因此乖乖停了下來。
  
  「下午都累到叫不醒了,現在還亂。你不繼續睡喔?」
  
  「我覺得我還是回去好了。」他坐起來,把被子摺好。
  
  「生氣囉?」羅亦年想了一下,「不要這樣嘛,明天你有沒有排班?」
  
  「有,怎麼了?」
  
  「謝罪啊,因為夜唱的關係今天某人才爬不起來,我總是不太好意思嘛。」
  
  許郁德乾笑了一下,「那你幫我個忙?」
  
  「說吧說吧。」
  
  許郁德離開羅亦年房間的途中不敢回頭,一直走到電梯口,只要知道那裡是二樓就好,不要看房號,最好連大概的位置都不要記住──不然在意的東西又會多一種了。
  
  一夜安眠。
  
  早上手機響了,卻是超級刺耳的雞啼鬧鐘。
  
  許郁德默默地拿起它,按掉 ,然後表情陰鬱地把手機往床上一丟,用超不甘願的緩慢步伐拖著去刷牙洗臉。
  
  刮完鬍子回來,許郁德抓出埋在棉被堆中的手機開始收信,覺得無比煩躁。
  
  說好的morning call呢?那個他期待中的早上起來就可以直接聽到對方的聲音的小願望呢?老子鬧鐘都響了啊!羅亦年那渾蛋昨天明明就答應了怎麼可以爽約!
  
  生著悶氣收完信,在他看待辦事項時手機終於響了。
  
  哦,看來記得嘛,很好。
  
  「喂?」
  
  「喂起床──」電話那端精神不濟地拉長音。
  
  許郁德哭笑不得,「你好像比我還想睡欸?」
  
  「唔……反正起床啦起床,捱不日你……」羅亦年的聲音聽起來還在開機中,口齒不清到不行,後面那段太過含糊,許郁德根本聽不懂,他忍不住想像羅亦年剛睡醒的迷濛樣子,覺得可愛到不行。
  
  「好啦謝啦,那我掛電話了?」
  
  「嗯掰……」
  
  許郁德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
  
  真是神清氣爽又美好的一天──有羅亦年的morning call實在太棒,就算是討來的也是賺到了!
  
  就算比說好的時間遲了那麼一點,但反正對方還沒完全醒來就趕著打來,令人相當滿意。總覺得達成了某種目標,雖然有點不擇手段。
  
  許郁德就帶著這種在心裡哼歌的愉快心情上課與上班,連突然被告知影片的字幕要趕又要改都沒有影響他。加快手速對秒數、上字幕,手痠眼睛痠,但效率不賴,應該能「如期」趕完──只要不要再拿出新照片要他塞進影片加片段的話。
  
  但旁邊的小公主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分手的打擊讓她頭頂籠罩的不只烏雲,應該是颱風那種極厚雲層,好像整個人從全彩褪成黑白色。她慢吞吞地進門時,拎著自己的無嘴貓便當盒。
  
  這回她跟許郁德拿資料的時候無精打采的,但她翻上兩翻就知道還少什麼,託許郁德再給。
  
  許郁德又回電腦裡挖商品資料,拿給梁友庭的時候,覺得她心情爛卻不會影響工作效率,也是有可取之處。而且今天沒有看起來會戳穿鍵盤的水晶指甲了,大概是失戀沒心情弄。狀況不佳的梁友庭讓許郁德心情平衡了一點,同情倒還談不上,誰叫她那麼糟蹋發光體,分手她也有責任。
  
  趕著上完最後一個段落的字幕,好不容易按下輸出鍵,終於能停下來喝個水──抬眼一看,一點多。
  
  結果超過了半小時啊……許郁德有些感嘆,終究沒能準時下班。不過算了,反正以後羅亦年也不會來了,沒必要殷殷企盼著十二點半準時休息、享用發光體順道捎來的小點心和笑容的時光。話說回來,要是分手了還替小公主送便當那才奇怪。
  
  於是他順路買個便當回宿舍,打算窩著邊看電影邊吃。
  
  然後他在宿舍遇到羅亦年。
  
  說是遇到也不太對,因為是他看到羅亦年昏睡在交誼廳的椅子上,午間新聞播個不停,旁邊還有兩個捏凹的啤酒罐,才稍微走近一點就酒氣逼人。
  
  「居然搞這齣。」許郁德嘖了一聲,根本就想把他踹起來。
  
  這傢伙……悶歸悶但腦袋還在,雖然在這喝酒可能會被管理員罵一罵,但好歹沒醉倒在什麼路上或公園之類的任人魚肉。
  
  簡單收拾了一下,一向「很好叫」的羅亦年這回倒是叫不醒了,沒看到就算了,可是既然都看到了,再讓人攤在那邊也不太安心,許郁德只好把這軟爛的傢伙掛在自己身上,認份等電梯。
  
  門一開,許郁德頓了一下,用有點呆滯的神情跟電梯裡的人點個頭。
  
  那人看看許郁德又看看攤著的羅亦年,有點遲疑:「你……要不要幫忙?」
  
  「嗯。」
  
  然後男生等他們進電梯後按了關門鈕,準備按鍵又覺得不太對,回頭問:「幾樓?」
  
  「呃,五樓。」
  
  「哦。」
  
  電梯慢慢爬,許郁德盯著電梯地板,而男生注視著那堆樓層鍵。
  
  「你新室友?」
  
  「沒有啊,就朋友。」
  
  男生聽完了也不回頭,又哦了一聲表示知道。
  
  男生跟著他們到房門口,幫著拿鑰匙開門。許郁德好不容易把羅亦年半拖半扛地弄上床,發現門口那個還沒走,站著三七步靠著門框,邊誇張地嘆氣。
  
  「唉……位子換人睡囉。」
  
  許郁德聳聳肩,從上鋪扯下自己的被子,丟在「樓下」的羅亦年身上:「幹麻突然感嘆啊你?」
  
  「唉,我們回不去啦。」男生笑著搖搖頭,看著羅亦年揚了揚下巴,「其實這個是新男友吧?」
  
  「閉嘴吼,我沒跟他聊過性向問題。」
  
  「哦……那抱歉啦當我沒說。對了,你幫我拿信的事謝啦。」
  
  「什麼信?」
  
  「成績單和其他什麼廣告之類的啊,不是你拿給日出,叫他拿給我喔?」
  
  「沒有啊,我根本就沒收到你的什麼信。」
  
  「咦?好吧那算了,那我先走,掰啦。」
  
  「掰掰。」  
  

千鳥 發表於 2015-8-9 17:04:59

新角感覺跟許郁德有些說不清道不盡的關係呢~(ˊ艸ˋ)
對了我居然到這章才發現每章標題都是「那」開頭www

蝕鈴 發表於 2015-8-15 00:46:30

六、那團棉被

  門才關上,羅亦年就坐起來,神色迷濛,問話倒是清楚:「換我睡你房間囉?」
  
  「……原來你醒著啊混蛋!」
  
  他回了個傻笑:「沒有意識跟沒力氣走路是兩回事嘛。」
  
  「哼。」許郁德不甩他,根本不相信光憑樓下兩罐啤酒就能把羅亦年放倒,「我都陪聊天又陪唱歌了,你還喝成那樣是幹嘛?」
  
  「想到不該想的東西。」
  
  「想到不該想的東西?嘖,那你剛剛大概也聽到不該聽的東西了。」許郁德聳聳肩,「我沒打算跟你說的,至少沒這麼快。」
  
  「幹嘛,你說你交過男朋友?」
  
  許郁德點頭,沒說話。視線定在天花板上,僵硬得哪都不敢看。這樣如果羅亦年默默走出去的話,才不用看著人家的背影傷心,不然他怕以後看到羅亦年的背影都一陣難過。
  
  沉默了一陣,羅亦年嘆了長長的氣,「你知道我跟初戀女友怎麼分手的嗎?」
  
  「啊?」
  
  「因為我跟她坦承我是雙,然後她受不了……雖然我很喜歡她、她也很喜歡我,可是這個檻我們過不去,就這樣分開了。」羅亦年的聲音很平靜,「所以你也不用介意那個啦,我又不會怎樣。」
  
  許郁德一臉呆滯地轉過頭來,好一陣子說不出話。
  
  「欸,你就算很介意也不能把剛失戀喝酒兼透露秘密的人馬上踢出房間喔,我還有點頭暈。」羅亦年笑得很不自然,大約也是那種想裝作不在乎的樣子。
  
  看他那表情,許郁德就覺得一陣不快,剛剛的戰慄感煙消雲散,馬上恢復一般狀態,扁著眼去巴羅亦年的頭:「白痴,要趕你出去我幹嘛拖著你上來啊?這種壞掉檯燈的表情完全不適合你啦!」
  
  可是這樣就變成你安慰我了煩死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啦……
  
  直到羅亦年大笑,許郁德才意識到他把心裡的小劇場脫口而出了。
  
  *
  
  之後他們很有默契地沒再提過這些事,不過自從羅亦年到過許郁德的寢室之後,投食地點也就乾脆地從辦公室轉到許郁德房間,一次兩次三次,等到習慣成自然之後許郁德才發現好像不太對,但學期都過了一半,早一點的期中都結束了,要再推說有課沒空什麼的根本就來不及了。
  
  「這樣方便嘛。」今天羅亦年提著絲襪奶茶表示,「而且你最近排班那麼少 ,我去找人都找不到。」
  
  「不能直接約去店面吃?」
  
  「哎唷──在別人店裡帶外食很沒品的,而且正餐跟點心不同店很麻煩啊。」
  
  基於私心,許郁德也實在……不想拒絕他的邀約,只是心裡跑馬燈一則又一則:你方便我不方便啦,我天天在房間看到你,這樣我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那個的時候根本羞恥破表……會不知不覺想到就在這裡推倒人家什麼的,這種太過甜蜜的折磨跟太充滿真實感的幻想反而讓人害怕啊!
  
  可惜羅亦年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心中的糾結。
  
  「這家超好喝的喔,不會太甜。」羅亦年插了吸管遞過來。
  
  許郁德腦中閃過直接把頭湊過去就著喝的衝動,回過神時他卻已經把杯子接過來了──好可惜啊,這樣就不能被餵了……
  
  慘了要死了,明明這麼努力地藏那份心思,想跟羅亦年親暱些的念頭還是堅定地在各種時候冒出來,只好每次都故作鎮定裝沒事。
  
  「還不錯。」
  
  「什麼不錯,明明就很好喝!」
  
  「……這有差很多嗎?」
  
  羅亦年一臉認真地堅持,直到許郁德好不容易放棄隨他去,羅亦年還唸著這種甜度濃度都適中才是上品、其他家要不是太甜就是太淡云云,有夠執著。
  
  吃飽喝足了就隨便聊聊天,本來在椅子上聊就夠愜意,但許郁德懶了,乾脆坐在下鋪的床沿靠著樓梯。
  
  「你是不是很挑食啊?」
  
  「請稱之『挑嘴』。」羅亦年還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好像會發光的形象又回來了,「就是這樣我帶來的東西才會好吃啊!」
  
  「不能死鹹、不能油膩、不能太清淡……」許郁德掰著手指算這人剛剛列的條件,「用這種標準挑,你怎麼還能每次買不一樣的來找我啊?上次那間不是超級遠的嗎?」
  
  「士為知己者死啊。有人可以理解那種美味,我跑再遠都在所不惜啊!」羅亦年瞇著眼睛笑,「哦不過之前辦公室那些,你沒發現我很少吃嗎?」
  
  許郁德在心裡偷偷覺得,羅亦年談起食物的確在發光沒錯,但比起初次見面的帥氣,目前的風格上更接近某個天線世界的太陽──友善親人但也有點蠢。雖然許郁德還是順著他的話接下去了:「所以之前的都不及格就對了?」
  
  「作公關用的過得去就……啊啊啊!」羅亦年慘叫。
  
  他一揮手就不小心帶倒了奶茶,保麗龍杯自由落體之後爆體而亡。羅亦年迅速地把半個杯子扶起來,但他的長褲完全遭殃,地板的慘狀更不用說。
  
  「……」許郁德只好拿起床頭的衛生紙,整包丟到羅亦年身上,自己小心地越過地上的奶茶去拿抹布跟臉盆,「你把自己處理一下,我收。」
  
  「對不起。」羅亦年隨便把褲子的滴水擰乾,就拿紙開始擦椅子、撿起各種殘骸,在伸手撈噴到床底的保麗龍碎片時意外摸到一本相簿,儘管他盡量擦乾了,還是糊了一半,染著奶茶的咖啡色。
  
  「欸抱歉,這個有點弄到……」
  
  「沒差啦,舊照片而已。」許郁德接過去,隨意翻了兩翻。「一開始是捨不得丟,後來覺得留著也沒什麼大不了就忘了。」
  
  「可是……」
  
  「如果真的很重要我也不會把它忘在床底下啦。」許郁德聳聳肩,準備把臉盆端去洗,「比起這個,你褲子要不要先處理一下?」
  
         
  
  許郁德洗好臉盆抹布進房門的時候,他對自己說錯話感到無比後悔──發光體穿著T恤和四角褲坐在他床沿,帶著那個應該是尷尬但看起來很靦腆的笑容。看來這次那種幻想實體化到一個新的境界啦啦啦!饒是如此,專業面癱如許郁德,他還是抑制住自己的表情,雖然心裡那頭鹿的確愈撞愈禽獸了,譬如說,往不想借他褲子的方向發展。
  
  羅亦年指指整齊摺好但明顯散發奶茶香的牛仔褲,尷尬地笑說:「我目前最多也只能這樣了。」
  
  「嗯。」
  
  「還有我晚上前回不去,因為室友今天……咳,說女友要來。」
  
  許郁德挑眉,「怎麼可能只有晚上前?你覺得那個女友都來了還會沒過夜就回去?」
  
  「呃……」
  
  「今天睡我這如何?我沒別的被子,但還是有很多衣服借你蓋的。」
  
  「那、那收留我拜託。」羅亦年想到回去要被人家閃,還可能累積仇恨值,雖然很想拿褲子還是不得不慎重以對。
  
  得罪室友什麼的他還辦不到啊!
  
  「那衣櫃裡隨便挑,都可以。」許郁德這回用臉盆裝著那件可憐的牛仔褲準備拿去洗,離開前他回頭補了一句:「電腦你也可以隨便用,找影片或遊戲也行,但是建議D槽不要開。」
  
  把牛仔褲晾好,許郁德回房前還特地深呼吸兩下,確定好好地把邪念壓下去以後,才轉了門把。
  
  那坨異常豐滿的棉被堆有點醒目。
  
  「嘖。」許郁德瞟了一眼螢幕就明白了,然後順手把充滿肉色的動態畫面關掉。
  
  「我,我錯了……」棉被裡傳來悶悶的聲音。
  
  「笨耶,就說不要開了嘛。」
  
  「可是我怎麼知道檔名叫玩命關頭的裡面會出現那個啦,而且我哪知道捷徑是連D槽的……」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喔。」
  
  「嗚嗚嗚超尷尬的我現在沒辦法面對你。」
  
  許郁德看著那團正在顫抖著的棉被,忽然覺得很好笑,這樣的羅亦年就像是明明醒著卻呈現「開機中」狀態、任人搓圓捏扁,現在還附加害羞感。
  
  ──啊,這樣下去不行,太可愛了。
  
  「出來啦,不過就是片子而已又不是沒看過。」
  
  棉被團不為所動。
  
  他又叫了兩次,棉被團才又悶悶地說:「不要管我。」
  
  許郁德忽然想到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可能性。他默默坐在床沿,猶豫了幾秒,還是伸手抱住了那團被。那團被沒有動,沒有抵抗,可是非常非常僵硬。
  
  他心一橫,被子一拉把羅亦年的頭弄出來,他只看得到羅亦年紅透的後頸和耳根。許郁德的手收得更緊一點,用幾乎是鼻尖能頂到的距離看著對方的頸骨,他忍不住用唇碰了碰,他可以感覺到羅亦年瞬間繃得更緊,但沒有躲。
  
  於是他大著膽子繼續,一個一個吻,從輕輕碰觸到輕輕吸吮,聽到對方呼吸重了一些,他偷偷將手伸進被子裡,直接摟著心上人。
  
  許郁德的手沿著羅亦年的手臂往下滑,果然是溫熱而硬挺的下身,他按著羅亦年的手一起收攏,從輕輕的蹭弄前端到羅亦年忍不住反過來握住他的手不斷捋動,手感越來越滑潤,許郁德偷偷覺得發出顫抖氣音的羅亦年性感到了極點,釋放瞬間向後仰的頸線也是,讓他很想偷偷舔上對方的喉結。
  
  等懷裡的人呼吸慢慢平靜下來,他們還是保持著一樣的姿勢。或者說許郁德悄悄把骨盆往後挪了一點點,免得堅硬的傢伙嚇到對方,生理需求可以晚點解決,但這樣抱著羅亦年的機會要是錯過了,他絕對會後悔致死。羅亦年的背抵著許郁德的胸口,這樣環抱著羅亦年,許郁德的忽然覺得非常滿足──好近,從來沒有這麼近過。
  
  但這樣曖昧的氣氛維持不了多久。
  
  「你,我……你手怎麼辦?」羅亦年的聲音啞啞的。
  
  「嗯?」許郁德把手往上挪,雙手環住羅亦年的腰,「不怎麼辦啊。」
  
  「你這樣被子會……」
  
  「沒關係。」然後把下巴靠在懷裡人的肩膀上。
  
  「衛生紙啦!」
  
  「真的沒關係。我覺得我的人生完滿了。」
  
  「什麼啦?」雖然這樣回答,但脹紅的耳朵實在騙不了人。
  
  「欸我可不可以問啊,你為什麼──會肯?」
  
  才說完上句許郁德馬上就後悔:「等等,如果只是順勢而為、你人太好、推開很尷尬的話,那還是不要跟我說好了。」
  
  「白痴喔。」羅亦年嗤笑了一下,稍微放鬆下來,似乎是想了一下才開始講:「我不是問過你C++的問題,然後你直接給丟檔案給我?」
  
  「啊?」許郁德心想這有什麼關係嗎?不是偶然的話也不要是為了白鶴報恩好嗎,如果這是真相他會難過死的。
  
  「然後你那裡面的註解我看完了。」
  
  許郁德愣了,開始震驚自己當初怎麼一點都沒想到,尷尬之類的按下不表,但那些根本就跟情書沒兩樣,一條一條的寫些什麼求而不得的憂鬱或者見面的欣喜……所以是他在百密一疏中做了不小心告白之類的事情嗎!明明平常都用沒事似的態度相處,結果因為一個小差錯就什麼都招了?果然不應該把註解當日記或隨筆紀錄的嗎!
  
  「呃……」許郁德現在覺得做完洗洗睡是上好的選擇了。
  
  「雖然你前面很明顯在看我好戲,而且我一開始覺得你有點陰鬱;但、但是你的喜歡讓我有點……」剩下一半的聲音又悶在棉被裡了,他看不見羅亦年的表情。
  
  其實許郁德覺得自己應該要繼續尷尬,但是羅亦年比他更尷尬的那種可愛感讓他完全無法招架,不自覺放軟了聲音、換了誘哄的語氣:「有點高興?有點喜歡?」  

蝕鈴 發表於 2015-8-22 21:33:46

七、那發光體

本文最後由 蝕鈴 於 2015-8-22 21:35 編輯

  「……」
  
  「說嘛,我想聽──」
  
  「……我,我不確定,呃……不到喜歡但是也不會討厭?」
  
  只是不確定?原來連喜不喜歡高不高興都不確定?
  
  氣氛頓時冷了下來,許郁德收回環在心上人身上的手臂,抽了兩張衛生紙塞給羅亦年,然後自己再抽兩張擦手。
  
  這應該不能算羅亦年的錯,但許郁德就是很難過。果然不該問,多問多切心而已。
  
  許郁德翻身下床,用他能擠出的、最平穩的音調說,「我去洗澡,你想幹嘛幹嘛去。今天就是個意外,打手槍而已也沒什麼。你……不要在意。」
  
  走進浴室,許郁德連衣服都忘記脫,蓮蓬頭的水一灑下來溼了半截袖子,他才木然地把衣服脫好丟上衣架。
  
  開了熱水就這樣一直沖,他呆站在蓮蓬頭下,絲毫提不起勁擠什麼沐浴乳。
  
  不確定什麼啊……那他特別說看了那些「情書」幹嘛呢,怎樣是平白無故被嚇到了嗎?還是其實知道了也不覺得怎樣?在那邊搖擺不定地困擾,怎麼不一開始就推開自己啊……省得自己抱了那麼雀躍的希望,才發現根本沒那回事。
  
  他知道沒有被討厭應該要慶幸。
  
  他知道羅亦年沒有說謊或敷衍是件好事。
  
  他知道羅亦年的態度其實非常溫和,只是還沒釐清對他到底什麼感覺。
  
  可是對方都能說出那樣讓人期待的話,話鋒一轉卻不是接受自己的意思,他……
  
  許郁德用力地閉了閉眼。
  
  他覺得自己快按捺不住了,也不知道自己可以熬多久,能不能在忍不住表白之前讓羅亦年也喜歡他。
  
  要嘛就接受我,不然就讓我好好失戀──他好想乾脆待會出去就這樣講,可是這話一說就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硬跟還沒想清楚的羅亦年逼一個結果,他大概只會無比溫和地拒絕而已。
  
  好想要希望,可是也好想要答案。
  
  腦袋裡一片混亂,直到熱水不知道什麼時候沒了,越洗越冷才讓許郁德打了個冷顫,慢吞吞地關水,慢吞吞地擦乾身體,然後用同樣恍惚而緩慢的樣子穿衣服。
  
  打開浴室門,冷空氣貼面而來,許郁德抖著撈過椅背上的外套,才意識到有什麼怪怪的。
  
  羅亦年走了?
  
  也對,碰到這麼尷尬的事情,逃跑也是應該的。況且他也不是真的回不了房。
  
  許郁德沒有哭。
  
  他只是鎖了門,決定吹完頭髮就睡。可是吹的時間一久,熱風都不熱了,溼透的頭髮怎麼樣也吹不乾,弄得許郁德完全失去耐性,把吹風機隨手一扔,就著溼髮倒在床上。
  
  這個下午的一切,除了還在空氣中的奶茶香精味,什麼都沒有。
  
  如果真的什麼都沒有就好了。如果他沒有踰矩,直接當做什麼都沒發現的話,現在羅亦年還坐在他床邊玩手機,而自己就在電腦桌前放著音樂看新聞,邊竊喜著難得同住的幸運。然後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晚上再吃個飯,打打遊戲,隨便做什麼……說不定半夜醒來的時候,還可以看到羅亦年睡著的樣子。
  
  叩叩叩。
  
  許郁德沒心情理人,翻身裝作沒聽到。
  
  叩叩叩。
  
  「許郁德,可以幫我開門嗎?」
  
  敲門聲不急不徐。一次三下,敲一次等十幾秒,沒有回應就再敲一次。五分鐘後,許郁德手機響了,反射性地接起來,聽到那端熟悉的聲音已經來不及了。
  
  「許郁德,你答應收留我的。」
  
  「……」
  
  「開門嘛,好不好?我只剩你可以靠了。」
  
  許郁德嘆了口氣,真心覺得這種蠱惑人心的聲音聽不得。
  
  但他想歸想,還是慢慢走過去開了門。
  
  羅亦年拎著一袋東西,用有點困擾卻溫柔的神情走進來。
  
  換了褲子啊。那就是回過房間了。
  
  「你不是回去了?」許郁德拿著手機坐在床沿,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才好。
  
  「去買綠豆湯,」他帶上門,坐到許郁德旁邊把碗遞過去,「你之前說想喝的。」
  
  許郁德只愣愣地接過來。
  
  「直接吃吧。」
  
  「喔。」
  
  他應該有一堆話想說,想來想去琢磨著要出口的時候,又覺得說了也沒什麼意義;他也覺得羅亦年有很多話想講,可是對方好像也沒有開口的意思,就只是靜靜地看他一勺一勺地慢慢吃,夕陽的紅光照在羅亦年臉上,偶爾的若有所思讓這發光體有點呆滯。
  
  許郁德吃完整碗綠豆湯,拿去廁所洗完免洗碗丟回收,純然無聲的尷尬讓他覺得自己實在沒辦法再跟羅亦年繼續相對無言。
  
  「那個……沒事我先上去了。」
  
  「許郁德。」
  
  他停下來。
  
  「許郁德,」羅亦年的聲音低低的,在安靜的空間卻很清楚,「我也不是……完全沒有那種意思。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跟你相處總是那麼輕鬆愉快,我幾乎沒辦法確定那是友情什麼的還是……還是喜歡。我不知道要怎麼辦。」
  
  許郁德呼吸一滯,好不容易才深吸一口氣,「你不要的話,就不要跟我說什麼可是。你現在說的話就跟我很想轉過去抱緊你一樣,會讓氣氛好一點,但是問題還在那裡,什麼都沒有解決。你什麼時候確定心意,再來討論這件事吧。」他覺得自己的語氣異常冷淡,卻無法克制那種從心裡冒出來的尖銳。
  
  果然他又看到發光體暗下去的表情和欲言又止的樣子,他只好當作沒發現,自顧自地爬上上鋪,靠著牆發呆。
  
  可能就這樣了吧,如果堅持要在今天把事情談完,最多就是這樣了吧。
  
  幹,好想心軟喔。
  
  那是他想要捧在掌心的人欸,明明在心裡決定一定要好好珍惜的人──好想下去用力抱住羅亦年說:對不起我發神經你不要介意我們當朋友就好我會對你好我……
  
  可是隨便退讓,隨便接受這種不明不白的狀態那就真的沒未來了。
  
  不能現在要答案,因為會直接當朋友或者連朋友都當不成;不能在得到答案以前和好,因為那樣會朋友做不好,情人做不成。
  
  怎麼可以這麼煩?
  
  許郁德在上鋪心情複雜到快爆炸。尤其是他看到羅亦年在那邊刷網頁,點滑鼠的聲音還不絕於耳的時候,真的非常非常後悔他借人家電腦。
  
  後來草草吃過晚飯,草草道過晚安,那天就這樣過了。
  
  那天開啟了許郁德平靜的日子,兩三個禮拜過去,羅亦年沒怎麼來找他,他們又不同系,不約吃飯的話根本不會碰見。
  
  不會因為見了面竊喜,也不會因為對方曖昧不明的態度失望;不會高興他帶了什麼好吃的驚喜來,也不會因為一起踩到地雷覺得好氣又好笑。最重要的是,他可以不用忍著牽人家手摸人家頭的衝動。
  
  這應該算吵架嗎?還是尷尬?
  
  許郁德坐在書桌前,自己吃完無聊的涼麵。
  
  「唉。」
  
  那張潑了奶茶的照片現在被放在桌上,他忽然又捨不得丟了,三不五時就看著那個發呆。
  
  難得跟前男友的合照他沒有棄如敝屣,可能是因為奶茶染得人物都糊了,只有背景的宿舍建築清晰如故。
  
  怎麼辦啊,因為羅亦年的關係才又留心起跟前男友的合照,這樣是不是很無情啊?
  
  許郁德不得不承認,他的日子是平靜了,但是想念的發酵卻超乎想像地可怕──至少很影響智商,他實在不覺得自己每天在那邊期待羅亦年來找他是個聰明的方法,可是他又怕主動去找羅亦年會在他措手不及的時候得到答案。
  
  一邊刷著飛思不可,他覺得越來越煩,尤其是看到一堆垃圾動態。
  
  ──結果下一秒他立刻同流合污,只打了一行:「地方的郁德需要餵食。」
  
  睡個午覺起來,看看回文也一樣是一堆垃圾話,羅亦年沒反應,奇蹟沒有發生。
  
  我到底在幹嘛?
  
  許郁德開始覺得自己完蛋了,幹麻擔心什麼智商啊,連腦子都快沒了,隔空喊話這種幼稚到死掉的事情他都做得出來。
  
  這陣子他泡過圖書館,約過日出和幾個朋友去打籃球,上課下課,上班下班,日子這樣一天一天過,羅亦年都沒消沒息的,他都忍不住懷疑羅亦年會不會根本就忘了想那些事……或是想了卻不敢告訴他什麼的。
  
  許郁德只能耐著性子繼續等,日子依然一天一天過。
  
  他偶爾,非常非常偶爾地會傳簡訊問羅亦年要不要吃午餐。在被拒絕兩次後好不容易約成功,說好後天一起吃飯。
  
  這樣一算,離上次見面也是一個月以前的事了。
  
  怎麼能這麼想他?
  
  或者說怎麼連那種千篇一律的日常瑣事都能想那麼久?
  
  後天怎麼還不趕快來?
  
  這幾個問號就在他腦中盤旋不已,比蚊子還讓人睡不著,反正在他因為太過在意而輾轉難眠了兩天之後,羅亦年慣有的沉穩敲門聲在午餐時間響了。
  
  還是一樣的叩叩叩。
  
  羅亦年掛著非常溫柔的笑容,說:好久不見,我們出去吃吧。
  
  許郁德點頭默默跟上去,許郁德坐上羅亦年的後座,許郁德的手被拉到羅亦年的腰上還被交代要抓緊,許郁德跟羅亦年吃完了豐盛的午餐,許郁德被羅益年送回宿舍直到房門口。
  
  他把羅亦年叫進房間,卻死死盯著天花板。
  
  「羅亦年,不要可憐我。你可以什麼都不要說,可是不要可憐我。」
  
  「我,我不是……」
  
  「……沒事了。還是朋友,不會再逼你了。」
  
  許郁德還是仰著頭不敢看對方,忽然被羅亦年的手托住臉,用很溫和的速度慢慢地往下轉,連帶把他的視線也轉下來,平視前方。
  
  羅亦年整個臉都是紅的,嘴巴張張合合,就是沒聲音。
  
  許郁德忽然覺得自己心跳好快。
  
  「……我沒有追過男生,我只是……」羅亦年的手甚至有點抖,平時爽朗的青年顯得非常無措,「許郁德──許郁德我喜歡你,你以後只讓我餵食好不好,你當我男朋友好不好?」
  
  許郁德忽然也發不出聲音了,只好用力熊抱親愛的新男友。
  
  兩個笨蛋就在那個午後緊緊抱著彼此,或聊天或傻笑,許郁德看著笑得這麼溫柔的羅亦年,心猿意馬地想抓個時機偷親他,可是每次要鼓起勇氣的時候,總會覺得心臟快爆了要緩一緩,弄到最後兩個人都睡著了,還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一切都好了,像以前一樣,他們又會相約一起吃午餐,偶爾送對方去上課,在假日窩在許郁德房間看影片打遊戲,或者約人打打球。
  
  至於還是有一點什麼不一樣的,大概就是他們在圖書館念書時不面對面,也不寫紙條了,改成相鄰而坐,在桌子下偷偷牽手。還有羅亦年申請了換宿,他們現在的夜間活動也更……多采多姿了。
  
  至於事後跟人們聊起他們怎麼交往的,總是尷尬得有點好笑。
  
  「為什麼要強調餵食啊你們有事嗎?你們在一起我心情是很複雜啦,所以我在不知不覺的時候當了媒人嗎?」小公主。
  
  「蛤那許郁德那個動態不就公開徵婚?」前男友。
  
  「那是暗、示、我。這位同學你可以不要有這麼侵犯主權的發言嗎?」羅亦年。
  
  「哈哈哈哈所以當初常來是別有居心嗎?」長期接受公關食物的辦公室同事。
  
  「……」戀愛中的,忙著享受甜蜜而無暇吐槽的許郁德。
  

千鳥 發表於 2015-8-23 17:35:09

終於在一起了(淚目)
突然覺得小公主有點萌ˊ艸ˋ

jpkiku0211 發表於 2018-3-22 21:44:34

好甜好甜
另外前面的吃吃吃讓我也忍不住跟著吃吃吃起來了XDD
發光體跟註釋什麼的小亮點真的很可愛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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