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悠 發表於 2019-2-27 00:21:20

[YOI│維勇] 歌聲永伴 [普][全0]

《歌聲永伴》*酒廊歌手維x調酒師勇AU
  你是否聽過海妖的誘惑?甜膩高亢的嗓音,宛如光滑的珍珠,像大海一樣深遠無際。  你是否聽過天使的歌聲?純潔神聖,如白布一般單純,莊嚴的祈求、歌頌。  你是否聽過惡魔的呢喃?略微沙啞,低沉性感,微微壓低的聲線在你耳邊震動,邀請你與他一同走入深淵。  這些聲音,勝生勇利認為沒有一個比得上維克托·尼基福洛夫的歌聲。  維克托的聲音可以如女人一般細緻,可以如聲樂家一般渾厚,但他最愛的還是對方那有些壓抑、沙啞中帶著情慾的愛語。  對維克托來說,沒有人的聲音可以比他的愛人好聽,平時溫潤的嗓音滑過他的心尖,對方總是在他耳邊輕柔叮囑。  有這個聲音的地方,就是他的歸屬。
01
  炎熱的七月降臨在日本東京,下班時間人滿為患,街上滿是身穿西裝準備回家的上班族,雖說已經是夕陽西下的時間,但急躁的步伐依然讓許多人滿頭大汗,手上緊攥著一條手帕。  現在是許多人的下班時間,但對勇利來說,這才是他一天工作的開始。  站在立鏡前,伸手調整自己頸上領結,將半邊瀏海梳至耳後以髮膠固定,摘下老土的藍色鏡框眼鏡改為一般的隱眼。要是同班同學看到,他們必定不會相信這是平時在班上安靜木訥的勝生勇利。  此時的勝生勇利是一間酒吧的調酒師,站在櫃台內等著客人點酒並為他們調和,變幻出炫妙神奇的色彩,不論是花費時間較長的普施咖啡,或是簡單的教父調酒,都可以成為酒吧的飲品單。  在東京大學就讀餐飲管理,調酒可說是勇利的必學科目之一。  青年推開員工休息室的暗門,調整了下手套,開始準備今晚要提供的調酒。  「勇利。」一名金髮綠眼的成年男子突然從後方伸手輕撫了下勇利的屁股。  「咦咦!」  雖然知道這只是對方的開玩笑的動作,被突襲了好幾次的勇利依然覺得自己沒有辦法習慣,而偷吃他豆腐的正是自己的頂頭上司、這間酒吧的老闆:克里斯托夫.賈科梅蒂。  顯然是被青年驚訝的表情滿足,克里斯也不多調戲,說道:「勇利,今天伏特加要多準備一點。」    「伏特加?」他的老闆並不常指定飲品數量,總是很放心地交給勇利去評估每晚的使用量。    雖然克里斯之所以會開酒吧並不是為了賺錢,但他依然會注意酒吧的收支平衡,能夠將損失率降到最低自然是最好。    「今天有老朋友要來。」男子眨了下眼,「他喜歡喝紅牌的伏特加。」    勇利點了點頭表示了解,青年知道克里斯交友廣泛,時不時會有人到酒吧來找他聊天,但這還是頭一次聽見對方指定要伏特加……。    說到伏特加自然是想到了俄羅斯人,而俄羅斯人……這讓他想起了一個銀色的身影,一個人拿著吉他,獨自一人在舞台上唱著歌,偶爾是情歌、偶爾是自己編寫的小調,不論是哪一個,充滿感情的嗓音讓他永生難忘。    維克托.尼基福洛夫。
    第一次見到維克托是勇利十歲的時候,他的家教老師美奈子在業餘時間也有自己開一間小酒吧,雖然不大,但對於長古津的居民來說這樣便已經足夠,沒有很炫麗的裝潢或是漂亮的服務生,可裡頭該有的音響設備一應俱全,檔次不比高級酒吧低上多少。    勇利十歲那年維克托十四歲,有著一頭柔順的銀色長髮宛如天空的銀河一般,精緻的五官讓他一度認為對方是一名漂亮的少女,嘴唇上有一顆柔軟的唇珠,當他張嘴輕笑時會讓嘴巴變成一顆小小的桃心。    當年未成年的他照理來說是不能進到酒吧的,但在美奈子的寬容下男孩依然能夠在有人表演的時候前來觀賞,但條件是只能待在後台,不能到前面人員較為複雜的區域。    就算隔著一片木製牆,勇利依然能夠聽見對方溫潤的嗓音,十四歲的少年還未變聲,輕柔地唱出一首首示愛表白的歌曲,直到臺下傳出如雷的掌聲他才回過神,眼見對方就要回到後臺休息,男孩抓緊胸口的衣裳,生性害羞的他下意識地就轉頭躲在後臺的置物櫃旁。    「勇利,你怎麼躲在這裡?」從前方走到後臺的美奈子一眼就看見躲在置物櫃邊的勇利。    女子看男孩滿臉通紅,嘴巴張開又閉合一副想要講話卻不知道要講什麼的樣子,再看到不遠處正在中場休息的維克托,她突然了解到為什麼勇利的臉會像出門跑了十公里一樣。    兩人的第一次見面毫無浪漫旖旎可言,甚至有些好笑,但這讓勇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使得他對於長谷津以外的城市感到好奇,他想要知道,這個人到底是看見了什麼樣的場景才能唱出如此扣人心弦的歌聲。
    甩了甩頭將腦海中的回憶驅散。現在要好好工作,不能胡思亂想。勇利對自己如此說道。    晚上七點,克里斯的酒吧正式營業,門口上寫著Close的牌子被轉至正面,已經在外頭等待的客人陸續進場,讓勇利覺得疑惑的是,今晚的客人似乎比平常多了三成。    因為今天是星期五的關係嗎?他搖了搖頭,他以前也會在星期五值班,但頂多比平常多一到二成而已,並不會像今晚一樣。他開始擔心今天的備酒是否足夠……。    勇利並不會特別去關注今晚上台的歌手是誰,而當天表演的歌手也絕對不會從大門進入,而是從後門進場,到後台進行整裝與調音後才會登台演出。先不論今天是否為星期五,但應該可以推測是一名相當有名氣的歌手要來演唱,這才造就了今晚的人潮。    雖然腦袋開著小差但勇利的手可不能停歇,有了客人便表示他的工作來了,有人指名要瑪格莉特也有人要藍色夏威夷,這些都是在酒吧常見但酒精濃度不算太高的調酒。不同於平常有人一來就是烈酒來個不醉不歸,這次反而有細細品嘗的趨勢。    這是怎麼回事?    解答勇利疑惑的是舞台區傳來的聲音,這聲音他並不陌生,是歌手調整麥克風時會傳出的雜音,但讓他驚訝的是接下來透過麥克風傳至酒吧每一個角落的嗓音。    充滿磁性的,引誘著路人與他一同墜入音樂的世界,當這個人一開口想必所有女性都不會拒絕他的邀請。    「今天晚上的第一首歌,希望大家都可在今晚的時間裡放鬆以及獲取快樂。Release mySoul,獻給大家。」維克托.尼基福洛夫坐在高腳椅上,身穿簡單的襯衫與長褲,無懈可擊的笑容,手輕輕扶著已經架穩的麥克風,如此說道。    你是否聽過惡魔在你身邊呢喃的聲音?是否聽過他誘人的邀請?    若是聽過,你答應了嗎?抑或……拒絕?
02
    昨晚的場景對於勝生勇利來說就像一場夢。他的偶像,維克托.尼基福洛夫,昨天出現在他工作的酒吧。
    青年捏了下自己的大腿確認自己沒有在作夢,嗯,是現實。    人生第二次聽見本人的現場演唱,一如記憶中的渾厚嗓音,不一樣的容貌,當年美如畫的少年如今已經成長為一位成年男子,全身上下宛如打著聚光燈一般,時時刻刻閃閃發亮。
    在最後演出結束時才知道原來維克托就是克里斯的老朋友!這讓他內心感覺像是有一萬頭貴賓狗狂奔過去……。    那時,維克托看見勇利傻愣愣地盯著自己,對著青年眨了下眼,問道:「要拍照嗎?可以喔。」
    然而男子得到的,是青年轉身跑離的背影。
    維克托一直沒有看漏,當所有人沉醉於他的演出的時候,只有這名站在酒吧台內的青年,時而展顏、時而皺眉,只有他一人,會對他的演出露出不滿意的表情,即使短暫。
    這是第一次,他發現,這世上除了他的養父以外還會有人對他的演出不滿意。維克托想要知道,這個青年的一切。    『今天早上十點麻煩來店裡一趟,By克里斯~』
    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緒的勝生勇利在回到家沒多久便收到這麼一封簡訊,一看就知道是要加班的意思。這還是他第一在非上班時間到酒吧。
    換上平常穿著的運動衫與長褲,難得的假日拿來散步好了。放棄搭乘公車,離開租屋處一步一步的往酒吧走去,距離並不是很遙遠,約莫十五分鐘就能抵達。
    不過讓青年傻眼的是當他用鑰匙打開門後的情況。克里斯並不會是每天最早抵達的人員,即使他就住在酒吧樓上,但也常常會因為睡過頭而忘記開店的時間,因此所有員工都知道在門口旁的盆栽底下藏了一把酒吧的鑰匙,要是有人離職便會換地方藏。
    昏暗的環境裡是兩個喝得爛醉的成年男子,濃厚的酒味從屋裡飄出,勇利用袖子掩住口鼻以免自己被酒味薰昏,眉頭皺成川字,跑進店裡按下牆上的電燈開關。
    突然明媚的光線讓兩個應該是喝到不省人事的醉漢同時不適地皺起眉頭。
    「這是怎麼回事?」勇利沒有辦法克制自己不像一個母親一樣抱怨,被通知要來加班結果是來收屍嗎?   顯然已經有些意識的克里斯先皺了下眉頭,隨後勾起一個慵懶的笑容,「勇利,早安。」    早你個大頭鬼。勝生勇利此時只想把對方的腦袋打開看一看是不是有哪裡有問題,是有哪個老闆會半夜傳簡訊給員工叫他加班來撿屍?而且對方一定是早就預料到會有這個場景!
      「嗯……。」在旁被勇利忽略掉的俄羅斯先生睜開他完全沒有焦距的雙眼,歪了歪頭,笑道:「Yuri?」    這對心臟不太好。這是青年內心第一個想法。
    也不知道是對方本身喝酒習慣不好,還是真的覺得克里斯的店很隱蔽不會有人在打烊時間造訪,這位迷倒了全世界千萬女性的俄羅斯歌手此時只有下半身還掛著長褲,昨晚上半身穿的白色襯衫此時已經變成地上的一坨布料。
   顯然是被對方這一聲呼喚電得不輕,被自己長年的偶像呼喚名字……應該是作為鐵粉夢寐以求的事情吧。
    看著青年一臉呆愣的樣子,維克托覺得眼前這名臉龐稚嫩的日本青年相當可愛,不論是對方因為吃驚而微微張開的嘴唇,還是如兔子一般無辜的雙眼。這感覺就像有人拿著羽毛在他的心尖搔癢。
    雖然對於維克托的呼喚還處於暈暈昏昏的狀態,但眼前兩個醉漢極需安置的狀態是刻不容緩,勇利煩躁地揉了下自己的頭髮。眼前兩個人都是歐洲人骨架,他一個弱小亞洲人根本沒辦法一次抬兩個人,一個人都嫌難了,更何況是兩個人?
    與其把他們兩個扛上二樓還不如讓他們自己走來得實際。勝生勇利嘆了口氣,拿出放在酒吧小包廂內的毛毯,一人一件為兩人蓋上以免他們著涼。
    在克里斯的店裡除了公共開放的空間以外也有幾間給人私談用的小包廂,當然,想要開包廂自然也要有較高的消費,包廂裡雖然不能說是一間小套房,但該有的沙發、小抱枕、毛毯基本上是一應俱全,可以說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確定已經喝醉的兩個人不會亂動後,勇利跑到自己平常工作的吧檯後開始翻找自己要的東西。在酒吧自然不會有醒酒茶這種東西,不過有些花茶類還是會有的,例如紫羅蘭花茶。
    有款調酒名為:「冰茶紫羅蘭花茶」,雖然說是出現在酒吧的飲品,但其實裡面並沒有任何的酒精成分,是給不希望喝醉但又希望享受酒吧氣氛的人的好選擇。
    以小湯匙取出幾枚花瓣擲入沖茶器中,在尋找花瓣期間便已經加熱完成的熱水此時是沖茶的最佳溫度,淡淡的紫羅蘭花香慢慢中和店內難聞的酒氣,甚至取而代之。
    克里斯慵懶地靠在椅子上聞著淡淡花香,身上即使披了件毛毯蓋住了底下的春光,但濃濃的賀爾蒙似乎沒有被阻擋半分,正嘩啦啦地流露出來。他撇了眼同樣沉浸在這股溫暖且清新的香氣中的銀髮男子。
    「如何?」
    「很棒的香氣。」男子輕聲回道。
    「有點靈感了嗎?」
    維克托搖了搖頭,「感覺還差了點什麼。」
    「是嗎……。」克里斯看了眼在幫兩人沖茶的勇利,嘴巴輕抿,「全店裡大概有就這孩子會這樣幫店長善後擦屁股,天生老媽命。」
    「應該是你這店長太強人所難吧。」
    「是嗎?可是我會付加班費。」    紫羅蘭花茶的顏色是漂亮的紫色,像是以鈷藍與艷紅所調出來的顏色,紫中帶藍,在陽光下給人彷彿是紫水晶的錯覺,晶瑩剔透。
    兩杯熱茶被端至兩人面前,勇利將茶杯放至桌上,雙手插腰一臉無奈,開始思考要怎麼樣讓兩人把茶喝進肚子裡。
    似乎是感覺得到勇利的煩惱,維克托跟克里斯很配合地撐起身子開始將青年沖泡的花茶一點一點喝下肚,其實維克托不是很愛喝花茶,不過在沒有東西可以選擇的狀況下他選擇接受,這點對克里斯來說是一樣的。
    看著兩個醉漢將杯子裡的茶喝完,眼神感覺清明了點,在旁邊發呆的青年覺得應該是沒自己的事,正準備離開。
    「請兩位好好休息,要睡請到床上去。」勇利彎腰收拾兩人喝完的茶杯,拿至洗碗槽內沖水在放到杯架上。
    「那維克托就麻煩勇利啦!」
    「……蛤?」勝生勇利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聽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維克托昨天剛從美國飛到日本來,還沒來得及訂飯店就趕著來表演,很辛苦吧?」
    「嗯……是滿辛苦的。」
    「然後我樓上也沒有可以讓維克托休息的空間。」
    「所以……?」勇利突然覺得被挖了個坑等著他掉進去,更慘的是自己還傻傻地跳進去。
    「就麻煩勇利喽~」篤定對方不會拒絕自己的維克托.尼基福洛夫笑得相當開心,以理所當然的口氣說著十分強人所難的話。勇利確確實實地感受到醫護人員的辛苦了後去看醫生一定都要對他們多說聲:辛苦了。
    先不論要把人扛在肩上的力氣需要多少肌耐力,光是要讓一個病患好好走路本身就是一件困難的事,現在勇利身上扶著的雖然不是一個病患但也是麻煩人物——酒鬼。
    左手環過對方的腰,右手抓著對方攬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雖然已經稍微醒酒並且吹了下風,但身上的酒氣並不會那麼快消散,如此近距離的肢體碰觸對於勇利來說並不怎麼好受。此時的青年正打算把人搬回他與同學的租屋處,因為他真的想不出有哪裡可以就近休息的地方。
    如果帶對方去賓館就把人丟在那邊,感覺是一件相當不人道的事情……。重點是他不允許自己把男神隨便丟在一家賓館裡讓對方自生自滅。
    好險克里斯還有點良心幫兩人叫了台計程車,不然光是把維克托搬回租屋處就是一件大工程。
    右手在口袋內摸索著鑰匙,隨後插入鑰匙孔俐落地右轉兩圈,以手軸的力量壓下門把將大門輕輕踢開。他與同學租借的公寓並不大,兩房一廳一廚房一衛浴,雖然坪數不怎麼樣,但這在地價昂貴的東京來說已經算是一間可圈可點的小套房。
    看了下玄關並沒有好友平常外出所穿著的布鞋,勇利推斷對方大概是出門不知道去哪裡散步了。這也好,省得他還要解釋。
    維克托只是暫時在這裡休息,休息一下,隨後就會離開。勝生勇利在心底對自己如此說道。
    將人搬進自己的房間,扶著對方讓比他高了半個頭的男子舒服地躺在床上。
    「請您好好休息吧,我會在外面,如果有什麼需求喊一聲我就會聽見了。」
不等維克托回應,青年立刻退出房間並關上房門,整個人後背抵在門板上大口喘息,隨後慢慢往下滑動,將臉埋在手掌之間。
    『啊啊啊……是維克托.尼基福洛夫,是那個唱歌很好聽的維克托,現在居然躺在我的床上,今世今生的好運該不會都在今天用完了吧……。』漂亮的玫瑰色染紅了青年的耳朵,勇利覺得自己的臉頰現在熱得能夠煎熟一顆荷包蛋。
    害羞不到幾秒,他突然發現一件很嚴重的事情……。
    他的房間牆上貼滿了維克托的海報,而且還是八開大小好幾張!桌上的相框還有放著雜誌贈送的維克托青少年時期的簽名照!
    糟糕,這太糟糕了。
    意識到事態嚴重,勝生勇利也不在意裡面躺著的到底是什麼人了,迅速起身並打開房門。
    他看到了一個最糟糕的情況,應該要在床上休息的維克托正一手托著下巴,一手環在胸前認真的看著牆壁上的海報。
    顯然是對於勇利突然闖入絲毫不意外和生氣,相反的,男子微笑指著牆面上的海報,問:「要簽名嗎?」
03
    勝生勇利在這幾天學到了幾件事情。一、絕對不能把偶像撿回家,就算是老闆叫你撿。二、絕對不能相信偶像那光明的外表以及在公眾場合所表現出來的氣質。三、絕對不能相信俄羅斯人喝醉這檔事。四、不要小看戰鬥民族的食量。五、要相信維克托.尼基福洛夫服務粉絲的精神。滿分。六、要找一個不會賣隊友的室友。   身上穿著印有小豬圖案的圍裙,右手拿著菜刀一臉陰沉,眼鏡鏡片的反光讓人無法看清他目前的眼神……不過就算看到了,在客廳的兩人大概也不會介意。
    「喀」的一聲,在勇利面前的紅蘿蔔應聲斷裂。
    相較於廚房內陰冷的高氣壓,客廳內是溫暖歡樂的大晴天。一名膚色偏黑的黑髮青年有著圓滾滾的黑色眼眸,手上拿著一台裹著綠色手機殼的手機,愉悅的心情完全寫在臉上,雖然嘴中吐出的英文帶有些東南亞口音,但還在能夠理解的範圍內。
   勇利很想要鑽個洞把自己埋到地心去,放下手中閃著寒光的菜刀,按了按正在隱隱發疼的太陽穴。    讓他頭痛的原因無他,正是因為他的室友——披集.朱拉暖,正拿著自己的手機,向他的偶像——維克托.尼基福洛夫,展現兩人這兩年來的合照。    當然,我們親愛的勝生勇利不會知道,一千張照片中大概有八百八十八張是披集偷拍的,單純的勇利以為披集的手機內只有兩人正常的出遊合照。    維克托手指輕放在嘴唇上,並沒有什麼特殊涵義,只是他的習慣動作。    照片中的黑髮青年笑得靦腆,似乎是相當不擅長面對鏡頭,勇利的嘴唇薄薄的,在笑的時候會微微露出上排的門牙。    滑過幾張照片,有些是勇利的獨照,有些是兩人的合照。維克托身邊的青年將勇利的照片整理成一個資料夾,看來是非常重視兩人之間的回憶。    照片的背景是在圖書館,圖中的勇利,筆蓋抵著下巴,擺在他眼前的是一本艱澀難懂的原文書。外頭的陽光透過樹葉輕輕地撒在青年身上,滑過他的臉頰,停在他的筆尖。    維克托看著這張照片看得出神,原因無他,男子覺得這張照片中的勇利十分美麗,明明只是簡單的便服,氣氛襯托之下卻彷彿是一名在森林中、飽讀詩書的精靈,只有一個詞能形容勇利散發出來的氣質——溫柔。
    雖然和勇利相處還未超過一天,但維克托可以感覺得出來對方是一名細心且溫柔的男性。光是他會願意接手克里斯的爛攤子就可以知道這點。    其中不知道包含了多少對於偶像的包容,但男子認為應該沒有多少人會願意照顧喝醉酒的偶像,光是形象崩壞這件事就足以嚇跑一群粉絲。    普通的腦粉大概會在見到偶像的那一瞬間就拍照上傳,也不在乎對方是否在可以拍照的狀態下。看到維克托衣衫不整地和酒店老闆癱在椅子上的景象,卻沒有拍照上傳……這是多大的定力啊!    然而萬人迷維克托.尼基福洛夫先生事後才知道,勝生勇利這個人本身就沒有在用社群網站的習慣。
    坐在維克托身邊的披集將對方的表情盡收眼底,看著他手指滑過近千張影像,最後停在了勇利於圖書館讀書的照片,看著看著……他大概沒有發現自己的嘴角微微勾起吧。批集想。    「想要這張照片嗎?我可以傳給你喔!」披集是個貼心的小夥伴,總是毫不吝嗇地與周邊他人分享資訊以及照片,但沒有人知道,他其實並不喜歡與人分享勇利的照片。    因為他知道勇利並不喜歡招惹麻煩,也一直認為自己並不出色——即使每學期都可以拿到大學的獎學金。    與勇利交好的泰國青年了解,這個看似陰沉的日本青年實則相當可愛,雖然偶爾犯迷糊,其實心思相當細膩,會希望將事情做到盡善盡美,有著相當不服輸的性格。    披集之所以會願意將照片分享給維克托,除了知道眼前這名斯拉夫男子是勇利的偶像外,他捕捉到不同於其他人看勇利的眼神,並沒有帶著厭惡或是懷疑。    單單純純的好奇。這是披集.朱拉暖從維克托的表情與雙眼看到的情緒。
    熱騰騰的午餐出爐時已經是逼近下午一點的時間,外層裹著粉、被炸得酥脆的炸豬排上覆蓋著一層輕薄的蛋汁,沿著肉塊間的縫隙慢慢往下滲透,金黃的稠體掩沒米粒之中,原本應當潔白的米飯此時帶了點咖啡色,那是淋上醬油的原因,最上層點綴的青蔥是這幅畫最後的妝點。    「wow!Amazing!」維克托衷心地稱讚,要不是坐在客廳等了將近半小時,並且看到這頓色香俱全的料理確實是從廚房內端出,男子絕對可以合理懷疑這不是勇利為了招待他而到外面去買回來的便當。    同樣被驚艷到的不只維克托,披集已經拿出手機為這難得的一刻留念。    之前就已經嘗過勇利的手藝,而且還是經常,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勇利做這麼豐盛的一餐。除了主食的豬排丼以外,還配有煮熟冰鎮過的四季豆,沾著味道濃郁的芝麻醬,光是用看的就讓人垂涎三尺,讓人潤口的湯品是一般外食店常見的味噌湯,但勇利的味噌湯不是外頭用料簡薄的味噌湯,除了必備的海帶芽與豆腐,裡頭還加了洋蔥一起熬煮湯頭,讓整道菜除了鹹味以外多了一份甘甜。    被兩人誇張的舉動弄得不太好意思,勇利雖然漲紅著臉,其實內心是欣喜的。他最拿手的食物就是豬排丼,傳自母親,從小他就喜歡吃母親做的豬排丼,不只是一份童年記憶,更是一份回憶,令人願意沉溺於此,不願清醒的夢。    就像童年一般,如果與維克托相遇是一場夢,那一定是場最美、最不願意清醒的夢。眼前的景象依然讓勇利感到虛幻,明明是活生生的人,卻如煙雨一般,朦朧、看不透、摸不著,似乎,下一刻就會消失、停止。    青年用力地拍了拍臉頰,試圖甩開腦內那不安的想法,開口催促另外兩人盡快用餐,以免食物冷掉就不好吃了。    不會使用筷子的維克托以湯匙和叉子一口一口地吃著豬排丼,一邊吃還一邊讚嘆:「這太好吃了!是神明吃的食物嗎!」    這些讚美並不是維克托刻意作為,而是發自肺腑。豬排外層裹的麵粉皮不厚不薄剛剛好,不會讓人感到油膩,反而更能襯托豬排的多汁,清甜紮實的肉香伴隨著淡淡的澱粉甜,實實在在地在他的口腔繞了一圈。清涼的四季豆與熱騰騰的豬排丼是對比,清脆的四季豆在他的牙齒為之下斷成兩截,冰鎮後留下的青菜香中和了因為大量食用而有些過度的肉味,味道濃郁的芝麻更是毫無違和地與白米混在一塊,彷彿是天生就該被一起食用。    披集對於這份美食沒有任何的負評,他在內心感謝維克托一百次也不為過。說實在,他們這種學生並不會花很多時間在注意自己飲食上,大多數會希望以最多的時間鑽研自己的專長,吃飯有時對他們來說並不時一件很必要的事,所以平時用餐大概都是煮些不用耗費大量時間,又能填飽肚子的食物,懶得煮就吃外食,再懶一點就不吃了。    泰國青年覺得自己以後要多買一些維克托的周邊雜誌商品送給勇利,除了為維克托的錢包做一點小小的貢獻之外,也可以增加自己吃到好料的機率。    俗話說:茶足飯飽思淫慾。沒有淫慾可以思,但這並不妨礙披集開始想一些五四三,其中大多是如何讓維克托和勇利可以有多一點的相處時間。    雖然說吃了別人的飯還讓對方收拾餐具很沒禮貌,但在勇利強烈表示自己收拾就可以的情況下,披集還是「勉為其難」地將使用過後的餐具交給對方清洗。    撇了眼旁邊吃飽準備坐在沙發上打盹的維克托,披集覺得自己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    「維克托先生?」    對方突然尊敬的稱呼讓維克托挑了下眉,這種狀況他常常遇見,會使用這種敬稱通常都是對方有求於他。男子開始思考任何有可能的問題。拍照?簽名?    不對,方才的對話之中男子就可以知道批集並不是他的粉絲,簽名跟拍照對他來說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維克托之後要住哪裡呢?」    突然看到有一名銀髮外國人在自己的租屋處,任誰都會嚇一大跳吧?而其中的主因自然要好好的說明一番,維克托會出現的原因早在一開始,勇利就已經跟批集交代得一清二楚。    關於泰國青年會知道他的處境,維克托一點也不意外。    「還沒想好呢,可能就近找一間賓館吧?」    聽到維克托還沒找到落腳處,披集差點就要拍手叫好。「那維克托要不要住進來?」    「?」面對這個突然的提議,維克托覺得這超出了他的思考範圍。已經把這間公寓的隔間摸透的他想不出來這間小公寓有哪裡可以再住得下他這個身材高大的斯拉夫人。    正好洗完餐具,拿著毛巾擦手的勝生勇利嚇得毛巾掉了都不知道。「披集!你在說甚麼!」    「我最近答應了光虹他們要指導他們關於製作東南亞食物的訣竅呢,可能會直接住在他們那邊,既然房間空下來,順便給維克托住也沒有什麼關係吧?而且可以省錢。」    這不是省錢的問題!維克托才不會在意那些住旅館的錢!勇利在內心無聲地吶喊:而且我之前請教你的時候你都沒那麼認真!    光虹是小勇利一屆的學弟,就像去年的勇利一樣,有個專題是研究世界各地的飲食。當年勇利因為身邊就有一個東南亞人,因此選定了東南亞食物作為專題,當他拿著筆記本去跟披集請教訣竅時,對方只回了他三個字:酸、甜、辣。    沒了。沒有其他訣竅了。    講到住宿的事,勇利突然想到幾個問題。維克托會在日本待多久?又會在東京待多久呢?    酒廊歌手不可能一直保持在一間酒吧唱歌,一來是為了避免客人對他感到無聊,二來到不同的地方走走,還能與其他地方的歌手交流,即使是維克托這種價碼不低的歌手,也不會恥於和其他歌手對話,不論是經驗或是技巧上的指導,對於雙方都是一大收穫。    青年發現,眼前這名自己憧憬多年的偶像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遙遠,遙遠的得許多。他不能過度沉溺於對方帶來的驚奇。否則,突然的別離降臨時,最難過的永遠是被留下來的那一個人。
04
    維克托留下來了,就住在披集的房間。    第一天勇利還會緊張又激動得睡不著覺,但後來習慣後也就覺得對方和一般的室友並沒有什麼不一樣……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對方會纏著自己說肚子餓要吃飯。    撇去歌手光環,勇利發現維克托其實是一個相當孩子氣的人,他會因為自己冷落他而抱著枕頭坐在沙發上發脾氣,會因為一道好吃的料理而笑得如太陽一般燦爛。    勇利覺得自己上癮了,一種名叫維克托.尼基福洛夫的毒品。    一邊擦拭客人用完的玻璃杯,一邊輕聲嘆氣。我們親愛的勝生勇利覺得自己大概已經用完此生所有的運氣,接下來可能就要過著走下坡的日子。與維克托生活將近一星期,他依然無法鼓起勇氣問對方離開的日期,每天都處於焦慮與不安之中,害怕對方會不會明天,甚至是下一刻,就消失不見。中場休息的時間,維克托結束上半場的最後一首歌準備走回後台休息,一抬眸便看見勇利愁眉苦臉,一看就知道注意力完全不在手上的工作。整理了下衣領,擺出一個自認最完美的微笑。他覺得這孩子實在單純得可愛,到底是想什麼想到有人就站在他斜前方看著他還不自知?是想我嗎?這個想法突然出現在維克托腦海中,讓男子愣了愣,隨後搖頭苦笑,不是很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跑出這個毫無根據的想法。萬人迷先生也不急著去打擾勇利,就暫時站在一邊看著他。與平常家居模式不同,穿著侍者服的勇利全身上下散發一種邪媚的氣質,棕紅色的雙眼不再被阻隔於鏡片之後,真實的感情會透過他們流露出來。維克托喜歡這樣的勝生勇利,也喜歡一般家居型的勝生勇利。這個孩子潔白得就像一張白布,雖然處於這種人龍混雜的地方工作,但彷彿是淤泥中的白蓮,自顧自地散發光芒。維克托很少看到這麼單純的人,這種近乎純白的潔淨通常只會出現於幼童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男子覺得青年實際上還未成年,反倒像是還未涉世的高中生。    「勇利?」維克托笑著靠在吧檯旁,伸手到青年面前揮了揮。    如大夢初醒一般,勇利震了下身子才意識到維克托正坐在他面前。對方頑皮地眨著眼,看似無辜,但若能將嘴角的笑容收起來的話會比較真誠。    面對維克托有些打趣的眼神,勇利板起一張臉,故作嚴肅問道:「客人需要什麼飲品嗎?」    言下之意就是:上班時間請勿打擾。    「都可以。」喝什麼對維克托來說並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想要跟勇利說話。    都可以是所有服務業人士最討厭聽到的詞。隨便這個詞變數太大,跟「都可以」是同一個級別,遇到說這種狀況,服務生通常會講幾種飲品,介紹一下後請客人再選擇一次。    但勇利面對的人不一樣。    青年點了點頭表示了解,轉身拿起放在一旁已經完成醒酒的紅酒,再從冰箱內拿出給不喜歡飲酒的客人準備的柳橙汽水,兩者沿著攪拌棒注入玻璃杯中,充分混合後,放上一朵作為調酒裝飾而準備的小白花。    勝生勇利面帶笑容,輕輕的將顏色怪異的飲品放在維克托面前,說道:「客人,這是您點的『都可以』。」語畢,青年轉身走到一旁繼續準備等下預備使用的玻璃杯。    Wow!又是一個他沒有看過的勝生勇利,生氣的勇利。維克托拿起眼前這杯顏色一點也不討喜的飲料,晃了晃還可以看見其中漂浮的柳橙果肉,撥開花朵輕啜幾口……味道並沒有他想像中的奇怪,就是太甜了點。    紅酒本身就是以葡萄釀成,雖然勇利是挑選甜度並不高的乾紅葡萄酒,但在充分發酵下單寧(Tannin)已經不如原先來得多,因此澀味沒有那麼濃,反倒是紅酒本身的甜味被襯托出來,葡萄與柳橙本身就沒有甚麼衝突,在口感上比較不會造成太大的衝擊。    就是顏色不怎麼美妙。    維克托很想要與勇利拉近距離,他總覺得有道高牆正阻隔在兩人之間。經過一個禮拜的努力,就算青年可以放任自己抓著他的手喊肚子餓要吃飯,也可以放任他跟孩子無異的耍賴行為,但維克托認為對方的舉動,是出自於青年對偶像的放任與溫柔。    勇利看見了很多人看不到的維克托.尼基福洛夫,卻不曾對於這樣的維克托做出意見。彷彿……只要是維克托他就可以全盤接受,出於禮貌上的接納。    但這不是男子想要的!他希望勇利可以對他敞開心房,兩人可以是對等的交流,而非偶像與粉絲的關係……。    這可是維克托頭一次為別人操心!    意識到這點的維克托有些驚訝。確實,自己從來不曾為他人付出過什麼,對他來說,幼年日復一日的練習是為了未來的路做準備,他的養父也是如此告訴他的。再長大些,不只是發生在養父身上的經驗,自己看過、遇見的,業界內私底下的勾當讓他了解到實力才是一切,如何帶給觀眾驚喜是他的工作,也是他對自己的枷鎖……若是無法再帶給觀眾驚喜,那麼自己便失去了價值。    這是他對自己的評價。    或許,會選擇成為酒廊歌手周旋於各界人物之間、遊歷於各個國家,並不是沒有原因。除了受到養父的影響之外,他這艘飄盪於茫茫大海的小船,目前尚未找到可以停靠的港口。
    維克托抱著吉他坐在客廳,並沒有什麼特別想做的事,現在的他彷彿一潭枯泉,沒有任何的靈感可以湧出,只是毫無意義地撥弄琴弦,就連音都懶得調。    雖然男子懶得拿調音器出來核對音準,但這不代表他可以容忍自己的吉他處於五音不全的狀態,基本的音該對上的他還是有遵守。從最基本的C和弦開始,慢慢上升到B和弦,再回到基本的C和弦。    毫無想法可言的基礎練習是他拿來打發時間的好工具。    勇利結束早上的課,打開家門看到的就是我們親愛的維克托先生抱著吉他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可是手卻來回撥弄琴弦的奇怪畫面。    在內心無言地抽了下嘴角,勇利覺得自己對於偶像先生的三觀正不斷地往下修正。不過他可沒忘前一天自己向對方發火的事……事實上,當下勇利就覺得滿後悔的,在內心無聲地責罵自己,對維克托客氣一點又不會怎麼樣?這樣的客人自己以前不也是遇過的嗎?為什麼維克托就不能比照辦理呢?    注意到有人進門的維克托,原本無神的雙眼這才有了點光芒,笑得燦爛向對方打招呼:「勇利午安。」    「……嗯。」依然處於自責狀態的勇利顯然不是很想跟維克托對話,深怕自己又說錯什麼。    銀髮男子看了下窗外的晴天,說道:「今天天氣這麼好,不如去散步一下吧?」    「呃……其實我有點累了。」    「那不如晚上吧?晚上勇利有空嗎?」維克托真的很想跟勇利多交流一些。    「我明天早上還有課,要早睡……。」    「那明天下午吧?」    回應維克托的是對方關上房門的聲音。    徹底被對方關在門外的維克托.尼基福洛夫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他有長得那麼面目可憎嗎?為什麼這個孩子要一直躲著自己?    為了勝生勇利而失眠一個晚上的維克托,隔天一大早相當無禮地闖入對方的房間,也不看現在是早上六點,笑得相當燦爛但語氣是不容許對方拒絕的強硬。    「勇利,早上好。我們去吃早餐吧?」    早上六點的早餐。
    臨時起意的行程自然不可能準備什麼特別的餐點,拿出前一晚勇利從外頭麵包店買回來的吐司當作早餐,維克托拉著一臉茫然的勇利走進電梯,來到他們居住的小公寓的最頂樓,此時的太陽剛升起沒多久,位置不高的金色火球,大多數的面積尚隱藏在東京林立的高樓之間,些許的光芒正透過樓房間的縫隙灑在東京的街道上。    就像是隻大手,纖細的手指在東京這個都市劃下無數條爪痕,留下痕跡。    面對第一次與維克托正式獨處的時間,勇利選擇將自己包裹起來、屈膝,將半張臉遮擋在雙臂之後。    起先,坐在屋頂看著清晨的東京的兩人並沒有什麼交談,就是靜靜地吹著晨風,看著風景。    勇利不敢隨意開口,他不知道維克托為什麼會將自己拉到屋頂來。是要責罵他嗎?因為自己前天失禮的行為?還是要跟自己說,他要搬離這間小小的套房?    無數種想法掠過青年的心頭,腦海中充斥的都是對方是否要離開自己的想法。    「我常常會來屋頂看東京的早晨呢。」    活潑的語調讓勇利愣了愣,他沒有想過說維克托的語調會是輕鬆且愉快的。    「東京的高樓很多,跟聖彼得堡完全不像,但是陽光灑在街道上的景象總會讓我想起聖彼得堡。去過了很多地方,看了許多地方不同的日出,但最喜歡的還是自己故鄉的景象……勇利有這種經驗嗎?」    面對維克托與平常不同的溫柔語調,勇利愣了愣,一種自己難以言喻的情感充斥於心頭。    或許是一時衝動,又或許是受到維克托影響,青年緩緩道出:「我的故鄉不是像東京這樣的大都市,是一個人口嚴重外流的鄉下城市……。」    「我的家庭靠著當地的溫泉素材,在城鎮內開了一家溫泉旅館,從小看著父母忙著店裡的事情,小時候就覺得自己長大以後想必定是要承接家業。即使被人說過有音樂天賦,也曾想過要走上跟……一樣的路。」    不用指名道姓,維克托也能猜出那一片空白中該填入的是誰的名字。  維克托.尼基福洛夫。   「wow,為什麼沒有跟上呢?」面對勇利的自白,維克托以為他可以如平常一般輕鬆帶過,卻發現語調比自己想像中要來得無力。    「……因為我很不安。」勇利的聲音輕若蚊喃,但維克托沒有聽漏。    「這是一條家庭內從來沒有人走過的道路。母親曾經說過支持我的話,但是被我拒絕了……,當時的我笑著關上房門,將母親拒絕於門外。」    對於勇利的舉動感到驚訝的維克托並沒有出聲給予建議。   「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在動搖……那時候我才發現,不管是家人、好友,或是指導我的老師,從來沒有逼迫我做出任何違逆自己心意的決定。他們相信我會成長,從未侵入過我的內心。」    「勇利並不弱小,大家也都是這麼覺得而已。」    因為相信他,所以才會將所有的決定權交於對方手上,即使有更好的選擇,他們也相信勇利能夠對自己的選擇負責,即使走錯了路,也相信勇利可以從中學到教訓,進而成長。    沒有什麼高尚特別的原因,是出自於他們對於勝生勇利的信任,相信他會成長,然後一步一步地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    「勇利希望我站在什麼樣的立場上對待你呢?像父親一樣?」    「不……。」    「兄長?朋友?」    「嗯……。」勇利覺得這並不是他要的答案。    「那就是戀人了嗎?我努力一下。」    聽到這個選項,勇利差點以為自己幻聽,恢復思考能力後整個人嚇得從地上跳起來。「不是!絕對不是!」    青年張了張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維克托並沒有催促他,而是與勇利四目交接,無聲地鼓勵他將內心的想法傳達出來。    勇利有些害羞地輕抿了下嘴唇,道:「我希望維克托就是維克托。我一直都很崇拜你,不想讓你看到我討人厭的一面……所以才會那樣無視你。」勇利也承認自己昨天的舉動十分幼稚。    自己的偶像突然闖入自己的生活,原本平淡無常的日子因為對方的出現而改變。這讓勇利意識到自己隱藏在心裡多年的渴望。面對極佳的環境卻沒有好好利用,總是自以為是地做出決定,從來沒有想過要與他人討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可以向他人求助。    現在的一切,都是自己忽視掉自己身邊所擁有的事物而導致。但是,身邊所有的一切,都因維克托的出現而鮮明起來,明明是距離他最近的感情,卻從來沒有意識到親友對於自己無聲的支持。  自顧自地以為自己是孤單一人,獨自奮戰。    從未改變過的東西、有所改變的東西,撲面而來的一切都是如此新鮮,已經失去的東西或許無法再次挽回,但曾經擁有過的,此時卻能看得相當清楚。    人的一生很短,就像一條有盡頭的單行道,無法倒轉,更無法重頭。我們有許多必須在人生道路上拾起的石子,也有許多必須要放棄掉的東西,因此,當我們做出決定時,我們必須思考,哪一個是自己最不會後悔的道路。    曾經放下的東西未必能夠再次拾起……但是面對未來的選擇,是光明且清楚的。
    心結已解,維克托抱著吉他很愉快地坐在沙發上等著勇利做一頓「正式」的早餐,兩人方才雖然拿了吐司到頂樓,但是誰都沒有動手食用,將一包完整的吐司拿到屋頂……再拿回家裡。    現在的維克托覺得十分開心,在心裡大大地稱讚自己一番,看來自己拋棄顏面直接闖入勇利房間是一件正確的選擇。    維克托練習著晚上表演要用的曲目,開心到讓他完全不在意吉他的音沒有一條弦是準的。    反倒是聽了快要崩潰的勇利從廚房探出頭來,臉上的表情有些為難。    「勇利怎麼了嗎?」銀髮男子笑得燦爛,彷彿就像一隻受到主人鼓勵而極為開心的大型犬。    青年得要靠極大的意志力才能把腦內這個奇怪的幻想驅除。    「維克托不調音嗎?」勇利有些不確定地問道:「好像沒有一條弦是準的……?E弦低了二分之一又二分之一、A弦高了三分之一、D弦低了二分之一……。」    被勇利的說詞給嚇到的維克托趕緊衝回房間拿出調音器來對音準。    完全跟青年說的一模一樣。維克托.尼基福洛夫覺得自己好像遇到一個音樂小天才了,「絕對音感」這種極少人才有的天賦居然發生在勝生勇利身上?所以之前看到他在聽音樂時,偶爾皺眉、偶爾展顏,是因為自己的音跑了?    反倒是勇利被維克托這種看著稀有生物的表情給嚇到。自己又說錯什麼了嗎?果然還是不應該貿然給意見,維克托應該覺得自己被冒犯了吧……。    與青年的預料相反,維克托沒有生氣走回房間,反而是扔下吉他直接往他的方向奔去,一個跳躍打算撲抱到勇利身上。就在他拿著鍋鏟,思考自己該不該躲開時,一秒的猶豫給了維克托大好機會可以抓住勇利,如獲珍寶一般開心地掛在青年身上。    體型偏纖細的勇利當然無法承受維克托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加上兩人的骨架差距,還有維克托撲過來的衝擊力,兩人理所當然地跌坐在地上,看著維克托欣喜的表情,即使不知道對方在開心什麼,自己還是跟著笑了出來。    青年默默地在心裡祈禱:雖然不知道這樣的時間可以持續多久,不知道分別的時刻什麼時候會降臨,神啊,就這段時間……讓我貪心地佔有一下吧,佔有維克托的時間。
05
    夕陽西下,原本高掛在天空的陽光此時化為天邊的餘暉,灑在東京街頭,落在人們的臉上。    維克托與勇利並肩行走,這是維克托第一次到勇利的學校去接他一起到酒吧上班。今天勇利下午並沒有上課,但因為在圖書館找尋資料而忘了時間,當下午看見手機顯示維克托來電,這才從書香世界中驚醒,迅速收拾物品。    小跑步到校門口時,青年便看到銀髮的俄羅斯人,手拿手機,臉上掛著無奈的笑容,依在門口看著微微喘氣的勇利。    那時維克托還打趣地說道:「要不是我提醒勇利,你可能就要在圖書館住一個晚上了!」    對方說的話讓勇利沒法反駁。他很清楚自己只要進入認真狀況就很容易忘記時間,要是沒有人提醒他,青年確實很有可能就此錯過重要的事情。    維克托與勇利步行往克里斯的酒店走去,一路上兩人並沒有什麼談話,淡淡的默契在兩人之間蔓延。    「勇利。」進店門前,維克托輕聲呼喚已經將手搭上門把的青年。    「怎麼了?」    「今天。」男子露出一個傻傻的笑容,「今天想喝勇利弄的調酒呢~」    這個笑容中包含了溺寵,再加上近似撒嬌的語氣,勇利覺得自己被電得一蹋糊塗,臉頰不爭氣地變成漂亮的粉色。   不能輕易被笑容誘惑!    勝生勇利在內心默念三次提醒自己,耗費極大的意志力穩定心神,面對維克托如忠犬一般無辜的表情,艱難的開口:「不可以,你等下還要表演。」    青年推開店門,這個時間才到店裡的勇利已經比其他員工慢了十幾分鐘,沒有時間和維克托解釋太多。    「咦~」如果會輕易放棄喝酒機會,那就不是維克托的個性了,「為什麼不行?我也有過喝酒上台的經驗呀!」    說出這句話時,勇利與維克托已經走進店裡,裡頭的員工多少都聽得懂英文,手上原本俐落的動作都因為男子的一句話而停頓了下。    這可是大新聞啊!知名的維克托.尼基福洛夫居然會喝酒上台!    難得到店裡監工的克里斯自然將大家的表情看在眼底,眼角餘光看見剛進門的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更衣室,才輕咳了聲,說道:「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聽見老闆話中有話、意有所指,所有人決定還是低頭工作保住飯碗實際點。
    一個星期內,維克托只會工作三天。星期三、星期五、星期六。    而這三天正好也是勇利有值班的時間,也不知道是不是維克托私底下與克里斯爭取,但在工作結束後兩人都是一同步行回家。起初勇利有拒絕過維克托,因為青年認為對方其實可以先一步回家休息,店內打烊送走客人後,員工都是要留下來打掃清潔的,維克托不一樣,並不用進行場地清潔工作,所以可以先行離開。    維克托的想法則是:兩人下班的時間都已經是三更半夜,一個人走夜路回家多危險?況且他們上班的地區本來就較為混亂,與其自己一個人鋌而走險,不如兩個人在一起比較安全,如果有哪一方被揍了還能去緊急搬救兵。   沒有明說,但勇利還是很期待每次可以與維克托一同下班的時間。   東京的天空無法看見星光,因為光害太過嚴重,但為兩人下班的時間已是深夜,大多數的店家早已歇業,原本點亮的LED招牌也變成一塊無用的電子裝飾。此時,只要你一抬頭,便能看見微弱的星光在天際閃爍。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掛在天空發光明~好像許多小眼睛~」    一閃一閃亮晶晶……。    勇利微微勾起嘴角,維克托總愛在走路回家的時刻唱些可愛的童謠,而他最喜歡的一首便是家喻戶曉的《小星星》。    青年曾經問過他為什麼最喜歡小星星,當時的維克托笑得極為燦爛,回道:「因為我小時候的夢想是成為星星。」    「那維克托的夢想實現了呢!」就像星星一樣在世界上發光發熱。    「……。」維克托因為勇利的話而愣了愣,腳步不自覺地放慢,食指輕點下唇,顯然是在思考什麼。    沒有預想中的回應,勇利跟著停下腳步,轉頭看見的是男子有些無奈的表情。    「如果可以,下一次我不想當星星了呢。」
    青年至今沒有辦法理解維克托當時的表情,因為此時坐在舞台上、唱著歌的男子與當天的他完全不一樣。    “If you wander off too far, my love willget you home.”    不論你在哪裡徘徊、不論你在哪裡,我都會找到你,我的愛會告訴我你的位置。    “If you fellow the wrong star, my love willget you home.”    即使你踏上了錯誤的路、看錯了指標,我都會帶領你回來,我的愛會告訴我你的位置。    “If you ever find yourself, lost and allalong.”    如果你發現自己迷路了,孤立無援。    “Getback your feet and think of me, my love will get you home.”站起身來,回想起我,我的愛會告訴你我的位置,因為對我來說,你是如此的獨一無二。    “Boy, my love will get you home.”    我親愛的、親愛的男孩,我的愛會告訴你我的位置、告訴我你的位置,我們會找到彼此,有你我的地方,就是我們的家。
    我親愛的、親愛的男孩,我的愛會帶你回家。    單腳著地,維克托輕輕撥弄吉他的和弦,音樂如流水一般淙淙流出。    愛,對他來說是一個過度虛幻的詞。何為愛、該如何定義,怎麼樣才叫愛一個人、怎樣才叫被愛。愛是虛無飄渺的,是一種感覺,但這對維克托來說都太過迷茫。    他曾經試圖戀愛,但從來沒辦法體會到故事情節中,那公主愛上王子,想要長相廝守的感覺。他沒有體會過親情,養父能夠給予幼年的他一個棲身之所,就該萬分感激,不敢多加奢求。    維克托.尼基福洛夫——一個不懂愛的人,卻演繹著歌頌愛的歌曲。又有什麼事比這更諷刺呢?    男子將視線暫時從琴弦上離開,抬頭便能精準地捕捉到對方的位置,那待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盡責工作的青年,給予他的,不是單純的愛情、親情,而是更為複雜、無法言喻的東西。    『我希望維克托就是維克托。』    世間上沒有任何一個詞語能夠決定,「維克托」本身就是形容這具軀殼最完美的詞,而兩人的關係也是,不是情人、不是親人。維克托與勇利就是維克托與勇利,沒有旁人可以說三道四,更沒有人可以從中作梗。    我親愛的、親愛的勇利,你的愛,將帶我回家。
    一曲奏畢,勇利尚未能夠從維克托的歌聲中清醒。    “If you ever feel ashame, my love will getyou home.”    即使你感到羞愧、無地自容,我的愛將包容你的一切,我是你最好的避風港。   “If its only you to blame, my love willget you home.”    倘若全世界都與你為敵,我也會站在你身邊,愛你、疼你、保護你,我會是你最好的避風港。    “If you ever find yourself, lost and allalong.”    如果你發現自己迷路了,孤立無援。    “Get back your feet and think of me, mylove will get you home.”    站起身來,回想起我,我的愛會告訴你我的位置,因為對我來說,你是如此地獨一無二。    “Boy, my love will get you home.”    我親愛的,我的愛會告訴你我的位置、告訴我你的位置,我們會找到彼此,有你我的地方,就是我們的家。
    我親愛的、親愛的,我的愛,將帶你回家。    勝生勇利體會過愛情,即使是單方面的戀愛,注定無法得到回應的青澀情苗,那也是他重要的回憶。就算不像小說中轟轟烈烈,不如童話故事般有個美好的結局,他依然珍惜造就現在的自己的每一個元素。    勝生勇利有個完整的家庭,有爸爸媽媽、有姊姊,有一群人告訴他,失敗了也沒關係,我們永遠愛你。    常伴於身的感情總是最容易被忽視的,但因為維克托,維克托帶領著他重新去審視自己身邊所擁有的感情,勇利一直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富有。勝生勇利——一個擁有許多人求之不得的愛的人,卻無法看清自己身邊的愛。    有什麼,是比這更諷刺的事?    但是,維克托出現了、勝生勇利出現了。    他們出現在彼此的生命中。    兩點成一線、無線不成圓。兩人因為遇見了彼此而使自己的生命找到圓滿的契機,當兩端碰觸……那將會是一個最大、最滿的圓。    我親愛的、親愛的維克托,你的愛,將帶我回家。

06
    「勇利,你不喜歡唱歌嗎?」    「……啊?」原本正在埋頭苦讀的青年抬頭望向坐在他對面、眼睛眨啊眨的俄羅斯男子。    擺在勇利面前的是一本介紹調酒用的教科書,裡面不只有彩圖,還詳細記錄了每一樣調酒在調配過程中應該注意的步驟,以及需要使用的器材。    這是餐飲科的教科書,也是他們的考試用書,明天勇利要考試,維克托正在亂。    「勇利之前說過的吧?曾經想要唱歌。」    「嗯……確實好像說過。」    「可是到現在完全沒有聽過勇利唱歌呢。」維克托.尼基福洛夫一臉認真地盯著勇利,彷彿想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一個月了!維克托跟勇利住在一起已經一個月了!但是他到目前為止從來沒有聽過勇利唱一首完整的歌!就算的回家路上,男子邀請他一起哼唱小星星,勇利雖然是滿臉笑容,可是從來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這讓維克托小朋友覺得很不公平,他也想要聽勇利唱歌!    男子的發言讓勇利有些無奈。有人會在自己偶像面前唱歌的嗎?要是唱錯了不就丟臉丟大了?更何況他也沒有唱歌的習慣,如果是洗澡的時候偶爾哼哼小調倒是做過。    「我唱歌沒有什麼好聽的……維克托唱歌比較好聽。」這是勇利的真心話,比起自己唱歌,他更喜歡維克托的聲音。    「可是披集傳了你之前唱歌的影片給我!」    披集———!    勇利瞪大眼睛一臉無法置信地看著維克托點出來的影片。那是勇利在大一時的影片,剛進入大學的他與其他大一生一起參加了學長姐舉辦的迎新活動,迎新活動不乏包括學長姐的表演活動,當然闖關、真心話大冒險的橋段也少不了。小組競賽雖然並不需要太在意結果,但每個小隊都想要拿到那第一名的頭銜。    披集寄給維克托的影片是他們當年迎新的其中一個片段,維克托一聽背景音樂就可以知道那是自己著名的歌曲之一。    《伴我身邊不要離開》。    「勇利明明會唱歌!可是都不唱給我聽。」銀髮男子一臉委屈,就像一個小冤婦被相好冷落,只能獨守空閨。    「我來教勇利彈吉他吧!」維克托的向前探去,上半身全部壓在桌子上,要不是勇利往後後退了好幾公分,維克托可能下一秒就會親到他臉上,「然後,勇利唱歌給我聽好嗎。」    雖然是疑問句,但語氣裡沒有一絲能夠讓人反駁的餘地。    「啊?」
    以指腹撥弄琴弦,懷中的樂器讓勇利感到陌生。    這是一把吉他,是一把已經調音完成的吉他,是維克托平時練習的吉他……。    青年甩了甩頭,將腦海裡亂七八糟的想法扔出腦袋。前幾天他考完期中考,成績還在自己可以接受的範圍,雖然不是最滿意,但足以讓他申請校內的月考獎學金。    結束月考之後維克托便教勇利一些基礎樂理,至少讓青年了解怎麼看五線譜;又買了本基礎吉他教學的本子給他,說是讓與勇利在無聊閒暇的時候就可以自己練習。    但維克托沒有特別指定要勇利練習哪些曲子,只說了一句:「勇利喜歡什麼,就練什麼。」    這種沒有規定限制的感覺讓勇利很不習慣,在學校內雖然選課自由,想要鑽研的科別也很自由,但畢業門檻擺在那邊,能選擇的課程也擺在眼前任君挑選。    若要形容,大概就是多選題跟申論題的差別。    「唉……。」青年抱著吉他往後靠在沙發上,眼神放空發呆。    維克托給他看的影片他當然記得,雖然當下思考的是要怎麼威脅披集不要把他的影片給維克托,但一年前的記憶還是回到他的腦袋裡。    勇利知道自己面對觀眾時的心理素質不是很好,每當上台前他總要冷靜半小時以上,那次被趕鴨子上架可是他從來沒有遇過的情況。就像之前被學校派去比賽,他因為緊張過度而拿錯基底酒,不只搞砸了,還比賽墊底。    這對勇利來說打擊頗大,老師雖然不是沒有再邀請他參加比賽,但都被他婉拒了。青年不想要再讓學校丟臉,也不想要再經歷被大家指指點點的日子。    當時的流言蜚語他還記得很清楚。    『為什麼這種人可以去參加比賽?基底酒不是基本嗎?』    『真丟臉,我們可是東京數一數二的學校,今年的比賽居然墊底了。』    『該不會是教授拿了什麼好處吧?』    從此之後,即使他拿了全班第一的成績,也只會被人說是「走後門」、「運氣好」。這種感覺很差,很不開心。    面對這些惡意的批評,他本身其實並沒有很在意,但一看到身邊朋友因為聽到這些事情而生氣的表情,青年會開始懷疑自己的價值。    是否,沒有相對應的成績、表現,就會讓身邊的人傷心、難過?    自己……是否值得被大家這樣信任?    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勇利提醒自己不可以再去回想,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有維克托在身邊,青年覺得自己什麼事情都能辦到,而他……也不願意自己辜負維克托對他的期待。    時限是從此時此刻,到維克托離開的那一天。
    “My best student.My only student.”    勇利雖然有SNS帳號,但他從來沒有上傳過任何照片,大多是披集上傳照片時順便標註他,不然他的SNS可以說是一片荒蕪。對他來說,SNS只是用來關注維克托用。    身為維克托鐵粉的勝生勇利每天早上起床就是刷維克托的訊息,所以當他練吉他練到一半,手機莫名其妙跑出一堆通知時,他才知道維克托做了甚麼好事。    俄羅斯男子把他在家裡練習吉他的照片拍照上傳!    勇利想死的心情都有了。難怪他的SNS會突然跑出那麼多通知、粉絲量突然暴增。    不過看著維克托寫的文字……不得不說,他還是有點開心的。維克托寫著勇利是他最好的學生、唯一的學生,這算是被對方認可了嗎?    就在與勇利還沉浸在思緒中,不遠處開鎖的聲音將他的心思喚了回來。    擁有這客房的鑰匙的只有三個人,是披集、勇利和維克托,只要從腳步聲就能判斷是誰進了房門。如果是皮鞋聲,那就是維克托;如果是布鞋的咚咚聲,那就是披集。    「勇利~我回來了!」爽朗的東南亞口音,這次進門的是披集。    「披集,你回來拿衣服的?」    已經將房間借給維克托一個月,披集這段時間就是住在學弟家,不用青年詢問,勇利用眼睛目送披集進到自己的房間,翻箱倒櫃的聲音隨之而來。等到泰國青年打包好,雙手不再是空蕩蕩的,而是多了兩大個塑膠袋。    「為什麼要拿那麼多?」    「沒準維克托還會在這裡住兩個月呀!」披集燦爛一笑,「如果每次還要這樣回來拿就太麻煩了。話說勇利,你在學吉他?」    青年愣了愣,隨後應道:「是啊,怎麼了?」    「嗯……只是覺得你變了。」    「我變了?」    「感覺你變得更活潑了。」披集一臉欣慰地看著勇利,「以前的你都是專注在自己的事情上,我們都知道你很喜歡音樂,可是就是不願意去接觸。你不想要,我們也就不強迫你。現在維克托讓你願意拿起樂器,真好。」    「是這樣嗎……。」自以為自己把心思藏得很好,沒想到旁人一看就破。勇利低頭看著自己懷中的吉他,輕輕撥弄了個和弦,清脆的吉他聲迴響在客廳中。    一個完整的和絃,不可以多、不可以少,多了一個,就變了調;少了一個,就變了味。就像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多一點、少一點都不好,距離有距離的美感,而能夠放任親近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與維克托相遇的勇利已經漸漸學會與他人敞開心扉,雖然有些緩慢、有些膽怯,但他都試著在做,或許結果並不能如他所想像的美好,或許總會有離別的一天,但勇利知道,自己不會忘記,他會將每一個人好好的收在心底。
07
    今天是勇利的上班日,但他穿得跟以往不一樣,不是上班時穿的正式服裝,而是跟維克托類似,簡單的白色襯衫搭配黑色長褲。身體止不住地發抖,心臟跳躍的聲音大的讓他一度以為會讓維克托聽見,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心臟是否會就這樣從嘴巴蹦出身體。    雙手緊握成拳頭,手汗布滿整個掌心,表情緊繃,原本柔潤的臉部曲線此時變得硬邦邦。維克托都不禁好奇,如果現在去輕敲勇利的身體,是否會傳出敲打石頭般的「咚咚」聲。    「勇利,放輕鬆點。」    「……我怎麼可能放鬆得下來……這可是要在大家面前表演啊!」顫抖的音調完全出賣了他的情緒。    整件事會演變成這樣,都源自於維克托上傳的照片。親愛的俄羅斯大男孩在世界上本來就有數萬名的粉絲,在日本也是頗有名氣,此時突然冒出了一個學生,任誰都會想要見識見識。    但也不知道究竟多少人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情,又有多少人是真心對維克托教出的學生抱有期待。    維克托上傳的照片是勇利的側臉,大部分的臉部表情都被隱藏在微微下垂的髮絲中,但依然可以看出是一名清秀的亞裔青年。勇利並不是名人,也不常用社群軟體,要不是維克托標註他,勇利大概永遠都會是一個默默無名的SNS使用者。    但這不會減少大家對他的好奇,因為光是維克托身為他的老師這件事就足以引起大家注意。    而今天就是維克托跟克里斯為勇利安排的場子。對維克托來說,既然事情已經鬧大,那倒不如就讓大家看看他的學生究竟是怎麼樣的出色,他相信勇利。    勇利很努力、很用功地在練習彈吉他,甚至有時候認真到手指破皮流血也不在乎,但維克托在旁看了可是相當心疼。    男子永遠記得當天的場景。勇利只要有空就會拿出吉他來練習,坐在客廳的地板上,桌上放的是維克托買給他的教學書,如果看不懂,青年會有些靦腆地來敲他的房門,很有禮貌地詢問他問題,就算他正在講電話,也會耐心地等他講完。    對於這樣的勇利,維克托很是喜歡,也或許是因為前陣子的交談終於達到效果,又或許是勇利真的終於願意對他打開心房,即使只有一點,他也覺得開心。    勇利認真的程度超乎男子的想像,當天維克托從浴室走出來,身穿簡單的T恤跟棉褲,拿著毛巾擦拭著半乾的頭髮,吉他的聲音迴盪在他耳邊。    男子放輕腳步,偷偷地走到勇利身後,想要給勇利來個突襲的擁抱。    但人還沒撲過去,他就先看到了琴弦上有著鮮紅的印痕。瞳孔猛然一縮,果不其然,他在勇利的左手看到深深的割痕,上頭正流著血,但青年的目光依然焦距在那該死的教學書上。    維克托暗自責罵自己,是他沒有注意好勇利的情況,就這麼放任對方沒日沒夜的練習,沒有足夠的時間讓手指休息的話是一定會受傷的。    他從來沒有想要勇利成為一位職業歌手,他想告訴他的只是唱歌的樂趣。    想也沒想,維克托直接伸手扣住勇利的手腕,硬生生打斷對方正在進行的動作。他的表情嚴肅,完全沒有平常笑嘻嘻的樣子。    「怎麼……。」勇利面對維克托突然的舉動給弄得一楞一楞,正想出聲詢問,目光移到被抓住的手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手指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沾滿鮮血。    維克托將勇利懷裡的吉他放置一旁,拉著他的手就往房間走去。    「坐著。」    男子沒有一絲笑意的聲線讓勇利繃緊了身體,不敢有任何違抗,乖乖地坐在床鋪上,看著維克托翻箱倒櫃,找了一陣子才從某一個小袋子中拿出了小護士跟OK繃。    男子單膝跪在他前面,伸手執起勇利滿是傷痕的手。    「會有點疼,忍耐一下。」    「……嗯。」    不用開口,勇利都知道維克托正在生氣,應該是在氣自己吧,氣自己給他造成麻煩了,還弄髒他的吉他。青年微微垂下眼簾,淡淡的罪惡感在他心中蔓延。維克托上藥的過程不算溫柔,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笨拙,有時候力道太大還真的滿疼的,但勇利不敢出聲,就怕他喊疼又讓維克托更不開心。    「勇利。」男子一邊幫他貼上OK繃,一邊柔聲喊道。「勇利,我不希望你受傷。」    「每個人都是造物者賜給這個世界,獨一無二的禮物,對我來說勇利也是獨一無二的存在。我希望勇利可以注意到自己的身體,別讓自己受傷。」語畢,維克托輕吻了下青年的指尖,像是在對這雙手施展魔咒,希望帶走一切的疼痛。

    看著勇利在後台不斷搓揉自己的手指,十根修長的手指此時攪成一團,臉色更是前所未見的陰沉。    維克托從來沒有想過勇利會怯場的如此厲害,雖然他只有看過一部對方唱歌的影片,但他感覺勇利應該是一個穩重的舞台者,求穩不求勝,致力於把自己最佳實力發揮出來的人。    「勇利,放輕鬆。」維克托走道青年身後,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要勇利挺起胸膛來,「你那麼緊張的話一定會失敗的。」    「……為什麼現在要說這種話來否定我呢。」    維克托的話語像是擲入水面中的小石子,在看似平靜的心湖中掀起陣陣波瀾。勇利很害怕,害怕自己失敗,如果他失敗了,這不是只有牽扯到自己,更牽扯到了維克托。    他是維克托的學生,所有的一切都會被放大檢視,如果他失敗了,那維克托也會被貼上「失敗者」的標籤。他不希望這樣,對他來說,維克托不應該因為他而沾上汙點。    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眶滑落,趴搭趴搭地滴落在地板上。「如果是因為自己的關係失敗,進而被指責,這種事我早就習慣了。但是這次還會牽扯到維克托,我一直都很不安。」    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被大家指責,變成大家的笑柄。    「擔心你是不是一直都有要離開的想法。」    我不希望你認為,選擇我是錯誤的決定。    面對勇利突然的自白,維克托發現自己完全沒有辦法應付,眼前這名不斷滴落眼淚的青年是如此惹人心疼,他的心思細膩,卻不柔弱,而他過多的擔心都是來自於對於身邊事物的不安全感。「我怎麼可能會有離開勇利的想法……。」勇利對我來說一直……。    「我當然知道!」雖然知道,但就是會不安、就是會徬徨,因為我們沒有任何約定或是牽絆,我們的關係是如此脆弱,以至於輕輕的碰觸就會斷裂。    鮮少看到勇利如此反彈,維克托一手扶著額頭,語氣中滿是煩惱。「我最看不得別人哭了……這種時候該怎麼辦我也是一頭霧水。是不是親你一下就好了?」    男子很相信自己的魅力,也習慣將自己當作獎品去獎勵他人,認為大家應該都會喜歡這個禮物,而這也是與他人應對中的萬靈丹。    但他現在面對的是他的學生,是勝生勇利,是一個日本青年。    「才不是!你要比我自己更相信我會成功!就算是騙我也好,
    不要離開伴我身邊!」
08    人與人之間在成為至交之前都會有一段磨合期,踏過了就是海闊天空,沒辦法跨越兩人就永遠只能是點頭之交。    維克托此時有種自己正捧著一顆漂亮但脆弱的玻璃球的錯覺,這顆玻璃球並不是勇利的心,而是兩人的情誼,對於勇利的心理素質男子還是有信心的,直到此時,他發現自己短短二十餘年的人生,第一次害怕一個人與自己絕交。    勝生勇利。這個一直帶給他驚奇的青年。黑髮青年對著維克托吼完之後就沒有再將視線放在他身上,就算維克托試著遞衛生紙給他,要勇利擦擦眼淚,對方也只是冷漠地接過面紙,兩個人的視線並沒有交集。   將導致鼻子堵塞的鼻涕擤出,勇利看維克托的表情如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像極了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大型犬。    勇利在內心嘆了口氣。他怎麼可能捨得對維克托生氣呢?維克托對他來說就像黑暗中的陽光,是他人生中的燈塔。    忍不住伸手、踮起腳尖拍了拍對方的頭頂,不看維克托驚訝的表情,逕自拿起放在一旁的吉他,轉身走上舞台。    不出所料,臺下人滿為患,帶著熱度的聚光燈無法讓他的身體暖和起來,勝生勇利可以感覺的自己指尖的溫度正緩緩流失,漸漸趨於僵硬。    深呼吸,不要緊張。    在夢中出現過上百次,和維克托一模一樣的姿勢。坐於高腳椅上,一腳踏著椅子底部的橫槓,一腳輕觸地板,左手擺在琴弦上、右手拿著彈片。    調整了下麥克風的位置,手與麥克風的碰撞聲讓臺下的觀眾意識到表演即將開始。不如其他表演者再開始前會寒暄幾句、介紹自己,勇利是想也沒想就直接開始演出。    今天他不是為臺下任何一個人演出,而是為在後台、始終注視著自己的那人演出。    幾個單音,說不上渾厚,但溫潤動人的嗓音傳達到觀眾席的最後方。    “When tomorrow comes, I’ll be on my own.”    在你出現於我生命中的日子以前,徬徨、不安,自以為的獨自奮戰。    “Feeling frightened of the thing that I don’tknow.”    總是害怕著那些對我來說是陌生的、未知的事物,那些從未出現過的場景,拒絕別人踏入我的內心。    “When tomorrow comes, tomorrow comes,tomorrow comes.”    一個又一個的日出升起、一個又一個的日落來臨,明天對我來說是一片茫然。
    “And though the road is long.”    人生路茫茫,一切是如此難以捉摸。“I look up to the sky, and in the dark I found, I lost hope thatI won’t fly.”面對未來的無措讓我無法看清目標,會發現自己的心是冷的,或許,當時的我根本還沒找到生活的重心。    “And I sing along, I sing along, and I singalong.”    但知曉你之後,遇到困難時,我會想起你,想起你的一言一行,然後開始唱歌。想像你就在我身邊,陪我一同高歌,發自內心的、真誠的,將自己的心裡話藉由歌詞傳達出來。    維克托,你收到了嗎?
    “I got all I need when I got you and I.”    你闖入了我的生活,擁有你,即使只有一秒,我也覺得自己擁有了全世界。因為你是這世界上的唯一,僅有的唯一。    “I look arpund me, and see a sweet life.”    我終於感受到自己身邊的愛了,這是你帶給我的,你給了我一個全新看待世界的方式,因為有你,這個世界變得不一樣。    “I’m stuck in the dark but you’re myflasflight.”    沒有人能夠預知未來,沒有人能夠知道下一刻、下一秒這個世界會如何運行。但因為有你,所以我不再畏懼未來。你是我的光明,而我是那在黑暗中遊蕩的旅人。    “You’re getting me, getting me through thenight.”    你會在我身邊,即使不知道時限,但有你,明天就不足以畏懼。    “Kick start my heart when you shine it inmy eyes.”    當你的光芒出現在我的眼簾,也為我的心揭開了序幕。    “Can’t lie, it’s a sweet life.”    我無法說謊,因為自己是如此了解你對我所帶來的影響,你帶給我的,不只是歡喜,更多的是愛。我對你的感情並不是單純的對師長、兄長、親人的愛,而是一種無法輕易下定論,難以用言語表達的感情。    我斗膽的,將這份感情稱之為「愛」。“Stuck in the dark but you’re my flashlight.”即使身陷黑暗中,你也會照亮我的道路。“You’re getting me, getting methrough the night.”    你會帶領我、在我身邊,度過一個又一個黑夜。
    “I see the shadowslong beneath the mountain top.”    走得越高、看得越遠,同時承擔的風險也就越大,但相對的,在這世界上的發言權也就越大。越高聳的山峰倒影也會越長,越有權力的人背負的責任也就越多。    “I’m not afraid whenthe rain won’t stop.”    就算坎坷、不順,我也會把這條路走完。我會害怕,但我會克服我的恐懼;我會不安,但我會跨過那道門檻。    是你讓我不再畏懼這些負面情緒的降臨。    “Cause you light theway, you light the way, you light the way.”    因為我知道,你會為我指引未來的路。或許這條路並不順遂,但沒有你的地方,就沒有意義。

    “You’re my flash light.”
    你是我的光明、我的希望。


    無法移開半秒,在聚光燈下的勝生勇利是如此迷人,不論是那沉浸在歌曲中的表情,還是那抑揚頓挫的歌聲,勇利最大的魅力,就是那沉浸在自己喜愛的事物,那不受任何人影響、動搖,認真的表情。這或許是勇利本人都沒有注意到的特質。    這樣的勇利十分漂亮。    維克托難掩激動地撫上心口。    撲通、撲通。    幾年了?多久沒有如此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聲?多久沒有體會到生命的喜悅。現在有一個人,唱著一首歌,一首送給他的歌。臺上的勇利比平常更加大膽,原本藏在心底的情愫此時毫無保留的攤在舞台上,就像是對世界宣告主權一般。    維克托.尼基福洛夫是屬於勝生勇利的,維克托是他的明燈,彼此是對方的照明。    是他一個人的燈塔,他的停泊處,他的天空,是提供他暢遊的海洋。    當臺上的青年結束表演,下意識地尋找另一人的身影,並且輕輕一笑。像是放下所有重擔,勇利的腳步前所未有地輕快,還沒走進後台,就忍不住問道:「維克托!我做得還不錯吧?」    他的表情就像是一個做了好事等著領賞的孩子,蜜棕色的眼睛閃閃發光,如甜膩的蜂蜜,在男子的心底化開,甜到心坎裡。    維克托一向認為比起用言語傳達,身體力行是比較直接而且快速的方式,又或許是他現在完全找不到適合的話語來回答勝生勇利,不自覺地邁開腳步,不等到對方走到自己身邊,而是他自願、主動地奔向對方的懷抱。    緊緊抓住,不再放開了。呼吸交融,距離近的勇利覺得自己可以數清對方的睫毛,輕柔的觸感讓他失去思考能力。    抱著自己的是誰?是維克托。    為什麼他要抱著自己?在自己嘴唇上的又是什麼?    「要超越剛剛勇利給我的驚喜的話,就只能想到這個呢。」雙手撐在青年耳畔,維克托輕輕一笑,看著因為自己的舉動而愣住的勇利,他忍不住笑得開懷。
    「勇利是,帶給我驚喜的天才!」
09
    表演順利結束,還沒等勇利打卡下班,維克托就忍不住拖著他離開酒吧,丟著爛攤子讓克里斯去處理。好心情寫在臉上,俄羅斯男子嘴裡哼著胡亂編起的小調,在一旁看著的勇利也忍不住勾起嘴角,他喜歡看維克托開心的樣子。    青年的視線轉移到背在肩上的吉他上,或許,是該放下的時候了,趁著維克托心情不錯,把話講清楚不是很好嗎?    「勇利!你喜歡喝哪一個?威士忌、啤酒?」維克托拉著勇利回到家裡,也不把燈打開,將外套往沙發上扔,反正從落地窗照入的月光也夠亮,不會讓人摔倒。勇利看著他走進廚房就往冰箱鑽,從裡頭拿出兩個鐵鋁罐,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藏進去的!    「我不喝酒的……。」勇利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只要喝了酒就會斷片,做出甚麼驚人之舉都不意外,就算是裸奔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依照維克托的性格,要是勇利裸奔,他大概會是跟著青年一起跑的人。不只不會攔截,還會慫恿。    「沒關係吧?偶爾喝一點?」維克托拿著冰鎮在冰箱裡的啤酒罐貼上勇利的臉頰,讓青年忍不住起雞皮疙瘩,接過飲品。    男子空下來的手滑過青年的臉頰,途中搓揉了下勇利的耳垂,靠近輕輕地在對方的額頭落下一吻。    「勇利,你剛剛那算是對我的告白嗎?」    「咦?」    「難道不是嗎?」維克托露出傷心的表情,「勇利剛剛那首歌是對我唱的吧?是唱給我的歌吧?」    「是、是想著維克托唱的沒錯啦……。」    「那就是給我的歌啦!」孩子氣的笑容,眼睛瞇成一線,笑開了的雙唇成愛心的形狀。    如果可以,勝生勇利多想把這個笑容留在自己身邊?捏了下手中的鐵鋁罐,輕敏下唇,耳邊聽著維克托讚嘆自己今天的表演,本該是開心的時候,內心卻想著和笑容截然不同的結局。    「維克托。」    忍不住出聲打斷男子的滔滔不絕,此時維克托已經開始講述自己以後想寫曲子給他唱,甚至出現了想要來個雙人合唱的荒謬想法。    「我以後不會在大庭廣眾下唱歌。」任誰都可以聽出勝生勇利的話語中,那緊繃的聲調、顫抖的尾音。    「……勇利只為我一個人唱歌嗎?那也很好呀!」完全誤會青年的話語,維克托笑得更開心了,「雖然跟大家分享勇利也很好,但讓勇利只屬於我也不錯呢!」    「我以後不會唱歌了,這次唱完,就不唱了。」    「咦?」不明白為何事態會往這個方向發展,維克托因為勇利的回答而硬生生打斷了腦內不斷放送的小劇場。    他本來都已經想好了。勇利可以跟著他一起到各個不同的城市,勇利就算不工作也沒關係,他養得起勇利,只要他在自己身邊的每一分鐘,維克托都是快樂的。    「維克托已經為我做的夠多了。」青年緊盯著自己的腳尖,趁著勇氣流失以前趕快把話說完,「維克托應該回到自己的生活了,不管是待在日本的這幾個月,還是教我彈吉他,都不是維克托該做的事情。」    「那你認為我應該做甚麼?」    「回到舞台上,享受大家的掌聲,繼續你的旅途、事業。」陰影遮擋住了照映在的上的月光,熟悉的味道回到鼻尖。    「回到那個一點溫度都沒有的舞台嗎?」    啪搭、啪搭。    幾顆晶瑩剔透的玻璃珠摔落地面,化為水窪。    「那個地方沒有勇利,我不要。」清澈的玻璃珠不受控制地從眼眶滑落,撫過臉頰、留下痕跡。    「今天站上舞台,勇利感覺到的是什麼?」維克托吸了吸鼻子,「四肢顫抖、手腳冰冷,意識、行為不屬於自己。」    「那是我這種第一次站上舞台的人才會有的感覺。」    「才不是!」    對勝生勇利來說,維克托應該永遠都是那個從容不迫、不急不徐,優雅地完成每件事的人;對維克托.尼基福洛夫來說,他從沒想像過,自己有一天會因為一個人的誤解而情緒激動,強烈的感情波動對他來說已經是遙遠的記憶。「勇利不曉得嗎?跟我一起生活的日子裡,難道你沒有發現,其實維克托.尼基福洛夫只不過是個普通的男人,一個想要把喜歡的事物留在身邊,陪在喜歡的人的身邊的,帶有佔有慾的普通男性。」尼基福洛夫先生孩子氣地噘起嘴巴,「勇利是把我當作什麼呢?難不成還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    「維克托就是維克托……。」勇利抬起頭就能看見維克托憋屈的表情,雙脣緊貼在一塊,原本平坦眉間攏成川字型,眼眶泛紅,眼淚不受控制地掉出眼眶。這是極少人見過的,哭泣的維克托。    「勝生勇利……,你真的是一個麻煩的男人呢。」    「欸、欸?」    「明明嘴巴說著要我當自己,卻又把我捧得像神明一樣!」男子抓住勇利的肩膀,厲聲說道:「原本以為你會更需要我,卻自說自話地要我回去以前的地方,自顧自地說這個選擇對我來說最好,可是又沒有好好問過我的意見。就像之前的晚餐,沒有跟我討論過就做了炸豬排丼飯害我不小心在外頭吃了個鯛魚燒才回來,結果我吃不下晚餐。」    「等等,你吃不下晚餐是我的錯嗎!」    勇利完全重點誤的回答讓維克托忍不住笑了出來,他將手上已經有些退了冰的鐵鋁罐貼上勇利因為情緒激動而泛紅的臉頰,「你發現了嗎?我可是從來沒有在勇利面前擺過什麼架子呢,但勇利還是只把我當神明大人,真令人傷心。」    「因、因為維克托從以前就是我的偶像……。」    「是呢,房間裡還貼滿我的海報,而且上面每一張都有我的簽名。」    「這種事就別提了啦!」    勇利有些氣惱地跺腳,雙頰鼓得像松鼠,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揉捏。    身體總是比語言更快行動,維克托雙手貼在青年臉頰兩側,上下左右好好搓揉一番。「勇利是我的明燈。」    「如果我說我沒有家,那勇利願意給我一個嗎?」    他不敢想、不敢答。    「我是在跟勇利說我愛你喔。我喜歡勇利,所以想跟勇利一直一直待在一起。請你,不要再把我丟回那個冰冷的地方。」維克托眼神真摯,眉頭輕皺,看起來帶了點憂鬱,「Be myflashlight, please.」    Stay close to me, and don’t leave me alone.「維克托是天空的孩子,大好前程就在眼前,不後悔?」「永遠不會。」    「你的條件很好,可能明年、後年你就能遇到讓你更心動的人。」    「沒有一個人可以像勇利一樣帶給我那麼多驚喜,勇利,你是製造驚喜的天才。」    「你大可以去飛出自己的傳奇。」    「我想要飛出『我們』的故事。」    勝生勇利覺得自己永遠沒有辦法拒絕維克托.尼基福洛夫,他輕嘆了口氣:「我覺得我會被全世界的維克托迷恨死……。」    「才不會!」維克托將食指抵在他的嘴唇上,「勇利可是要獨占我的人喔,怎麼可以這麼沒有自信。你想想,是誰在我孤單的時候牽起我的手?是誰在我迷茫的時候帶我啟航?」    「以後,就算我不在勇利身邊的時刻,我的聲音依然會一直縈繞在你的耳邊;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你的聲音也會一直在我腦袋裡面重播。」    兩人額頭相抵,呼吸交融,「你的歌聲,永遠伴我身側。」

「我聽到從遠方傳來的哭聲,你也被遺棄了麼?」   我是否有幸,可以邀請你一起開始這段旅程?「來吧,一起來飲掉這杯酒。」   飲下這杯甘霖,忘卻過往,牽起我的手。
「我將準備開始,現在,請安靜下來。」   十指交錯,掌心相疊,雙手相扣密合得連一絲縫隙也沒有空下。 「但願我能用劍割開,那些唱著情歌的喉嚨。」   你是否相信命運?相信神話;相信運氣?相信偶然。   對我來說,與你相識、相知、相惜、相許,從來不是偶然,是必然。「但願我能用這雙描繪著熱情的詩的手,來驅走寒冷。」   願我這雙手,能夠成為你的避風港,在你需要的時候伸出援手,在你孤單的時候給你一個擁抱。   世間七十億人口,與你相識,何其有幸。因為有你、因為是你,我才能愛得如此深刻,如此刻骨銘心。「這個荒謬的故事,將會隨著星辰消失於夜空中。」   因為是我們,是我們創造了這個故事,留於青史,刻劃在人們的心中。正是勇利與維克托,才能創造出如此不凡的傳說。「若我能在希望中看到你,永恆就會誕生。」   這世界因為有你而絢麗。於萬花中綻放萬華。 「待在我身邊,不要離開。」 與子偕老,看起來簡單,實則困難。愛了,也不過就是想與你共伴餘生,因你而生的愛,也因你而長久。「我害怕失去你。」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這話不好奉成信條,前半看緣分、後半看性命。「你的雙手,你的雙腿。」 但我依然願意去等、去陪伴、去愛你。「我的雙手,我的雙腿。」   去奉獻、去犧牲、去相信。「我們的心跳聲,即將融為一體。」   當我們的心跳重合,化為相同的頻率。「一起離開吧,我準備好了。」    眺望遠方,我們的路不再迷茫。因為你會帶領著我,我會跟隨著你,兩人此生相隨。    你準備好了嗎?我準備好了。    你害怕嗎?因為有你,再未知都不會讓我動搖。    因為,當我轉頭,會看見你。
    常伴身側。伴我身邊,不要離開。
尾聲
  那年、那天,青年拒絕了與他一同離開的邀請,請他等他。  他看著對方滿臉委屈地走向登機口,途中還回頭看了他好幾次,就像隻捨不得離開母親身邊的大型犬。  左手的無名指上,金色的指輪宣示著兩人的關係。  約好,當東京的櫻花第二次綻放時,出外航行的旅船將回到他的避風港;當春雪融化時,一同啟程。  黑髮青年手中拿著以紙筒包裝的畢業證書,鼻子上掛著一副藍色、看起來極為老土的眼鏡。原本應該是感傷的道別季節,他的臉上卻是止不住的笑意。  兩年前的約,在此時此刻圓滿。  一張照片,向全世界昭告他們的關係。  一雙交疊於桌上的手,各自的無名指上戴著誓約。  一句話簡單地解釋了一切。”Yes I do.”

《歌聲永伴.終》
本文最後由 月悠 於 2019-3-1 18:2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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